今天,她遇到了一个完美得足以令人崇拜的男人。
下次再见时,她在心中对自己承诺,她会好好把握,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字……
“你跑到外头来做什么?”山田也跑出来,皱眉看着她。
“不好意思,”她连忙道歉,“我马上回厨房工作!”
“不用了,你先打电话回台湾。”
“做什么?”纪纭枫不解的问。
“台湾打来的电话,说有急事。”
急事纪纭枫一脸的不解。
来日本三个月,除了打过几次电话跟自己的爸爸报平安外,台湾方面根本没有人打过电话打她。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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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一团乱使风尘仆仆从日本赶回来的纪纭枫傻眼。
“亏我这么相信你,”在挤满人的小小客厅里,咒骂声从一个矮胖的妇人口中不停冒出,“你这个死老头,把钱给我还来。”
被骂得体无完肤的纪志军,都要缩到屋角去了。“李太太,钱我一定会还!”
“好听话谁都会讲!”胖胖的身躯不停向他靠近,“钱呢?”
“我……”纪志军哑口无言。以前在这个小小村落里,婚丧喜事的宴席都是他一手包办,只是年纪大了,又因为多了很多餐厅,所以老婆早死的他,索性收手,想靠着年轻时赚的钱度过晚年,却怎么也想不到晚节不保。
纪纭枫挤进人群里,挡在父亲面前,“李妈妈,怎么了?”
二、三十年的老邻居,怎么会突然之间恶脸相向?
“小枫”李太太一看到纪纭枫,立刻拉住她,“你可回来了,这件事,你一定得负起责任!”
纪纭枫根本搞不清状况。高中毕业后,她就到台北工作,这两、三年只有在较长的假日才能回家。不过就算少回家,但她知道邻居之间的感情很好,现在怎么会突然之间都走了样?
“爸,到底发生什么事?”她转身直视一脸内疚的父亲。
纪志军心虚的逃避她的注视。
从古早以前,他就是邻里之间知名的妻管严,怕老婆出了名,自从漂亮老婆死了之后,留下一个小女娃,就是纪纭枫,虽然跟他一样喜欢厨房活儿,但是长相却是跟他死去的老婆几乎一个样,就连个性也差不多,所以当女儿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一瞪,他立刻心生恐惧。
“爸,”她双手抱胸,“你以为你现在不说话就没事吗?”
“不是,”纪志军结巴了起来,“只是……”
“只是什么?”她的背包里此刻正躺着一封从法院寄来的传单,说她涉及一起诈欺案,检查官要她亲自到案,协助调查。
“他啊!”李太太气不过,索性自己开口,手指着一脸苍白的纪志军,“亏我们还是几十年的邻居,他竟然会骗我们!”
“我不是故意的,”纪志军嗫嚅的替自己辩驳,“我只是想……想……”
“想什么?”李太太一吼,他立刻吓得噤口。“你一连起了三个会全倒,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啊!你少在这里装可怜,我们赚的可是辛苦的血汗钱。”
话才说完,后头一票的邻居也跟着附和。
“倒会?!”纪纭枫锐利的眼光扫向父亲,没事干么起会?“爸,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发苍苍的纪志军羞愧的垂下眼眸。
“李妈妈、各位叔叔阿姨——”纵使心头也是一团迷雾,但是她还是护在父亲面前,“关于这件事,等我问清楚之后,一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众人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请你们相信我,如果真的是我爸爸的错,我们一定会担起所有责任!”口气十分坚定。“该还的钱,我们一毛都不会少!”
她都这么说了,即使有人仍有迟疑,但还是先行离开。毕竟乡下地方,人都很纯朴,发生事情,总是先选择相信。
有礼的送走了一票人后,看着乱七八糟的客厅,纪纭枫长叹一口气,将被推倒的藤椅放好,然后扶着父亲坐下,“爸,现在总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纪志军怯生生的看着女儿,擅抖的手指着地上。
顺着他的手,她看到地上散着几本红色小本子,捡起来一看,是互助会的名单。
她知道爸爸退休之后,除了偶尔到公园去跟人家下下棋之外,并没有其他嗜好,现在竟然会起会,而且还倒了会。
“爸,你很缺钱用吗?不然为什么要起会?”
现在的时机那么差,不管是跟会或起会都要十分小心,除非必要,否则最好是能免则免。
“我想你要去日本……”他苦恼的摸着头,“总要有一点钱在身边,又加上你刘伯伯说——你还记得吧?以前也是住在这附近,十几年前投资台北的土地赚了不少钱,搬到台北去的那个刘伯伯?”
她的眉头微皱,印象中似乎有这么一个人,但记得他是个只会吹牛、讲大话的家伙。
“前一阵子他从台北回来,跟我说,现在政府要发展南部的土地,这是个好机会!刚好他知道有一块法拍的土地很有增值空间,只要半年的时间,每投资五十万就可以有十二万的回收,所以我才起几个会,反正也不过半年的时间,到时,随便就赚个几十万。”
看着父亲说得神采飞扬,纪纭枫的心不由得往下沉,没想到父亲在职场上打拚大半辈子,竟比她还要头脑简单。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这种事用膝盖想也知道不可能。
纪志军闻言,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没想到那根本是一块没有用的沼泽地。”
她开始感到头痛,“然后呢?”
“你刘伯伯拿了钱之后就跑了。当初他鼓吹我起五个会,一个会两万块,他自己还跟了八个!他跑了之后,我没有办法处理……我不是故意要倒的,只是我真的没钱!”纪志军说得眼睛都红了,“连我们这栋老房子都拿去抵押,还跟别人借了一些钱,但还是不够。”
纪纭枫一脸苍白,“借钱你跟谁借钱?”父亲倒了一大堆人的会,她不认为有人会愿意拿钱出来借他。
“地下的……”
她倒抽一口冷气,“地下钱庄吗?”
纪志军内疚的点头。
“爸!你到底在想什么?”她气极,从背包里拿起法院传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纪志军接过手仔细看过后,脸色更为难看,“对不起!”老泪纵横,仿佛瞬间被抽光了力气似的瘫坐在椅子上。
“爸!”纪纭枫连忙扶住他,虽然气他,但他毕竟还是生育她的父亲。
“因为我打算要起的会太多,怕别人会担心,所以我就用你的名字起了三个,只是没想到现在变成这样,连你也被扯了进来。”
今天以前,她做着自己热中的工作,原本以为只要自己愿意吃苦、肯努力,前途一定是一片光明,如今却因为父亲一时贪念而做下的错误判断,使得她也难以脱身。
站在白发苍苍的老者面前,看着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以她一个小小三厨,一个月不过才两万出头,现在却起了六万的会。一旦发生倒会,她难脱诈欺之嫌,这下她终于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收到法院的传票了。
诈欺是公诉罪,运气好点,可能只会被判个四或六个月。她的心不停的往下沉,但是看到父亲哭得凄凉,一句责骂也说不出口,只能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几百万的债务啊!她的人生就在这么一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有了巨大的转变。
第二章
人生有无限可能,只要永不放弃。
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事,对纪纭枫来说,经历风风雨雨,虽然因为诈欺案被判刑,但是她依然热情的迎接每一天,相信事情总有一天会好转。
刑事判决确定,她跟父亲都因为诈欺而被起诉,法官念在他们父女俩是初犯,而且非恶意,所以各判服刑六个月和四个月,得以易科罚金。偏偏她早就把自己跟父亲的财产,能卖的、能当的都换成现金还债,所以虽然只是几十万元的罚金,她也拿不出来,好不容易想尽一切借来一点钱,她也选择让老迈的父亲不要入狱,反正只有四个月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至于民事方面,根据法院的判决,她每天努力工作,薪水二分之一都拿去还债的话,得背债到民国一百一十二年——好长一段岁月!但生性乐观的她要自己不要想太多。
而且父亲现在待在老家,重新当“总铺师”,生活上不用她操心。
“范师傅,”纪纭枫兴奋的绕在戴着主厨高帽的范立仁身旁,“拜托,请带我去!给我一个机会。”
范立仁淡瞄了她一眼,他对这个小丫头的印象不错。她是一位退休的同行好友介绍的,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去过日本、新加坡的饭店学习,她也没有向他隐瞒她曾入狱服刑过四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