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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温柔一笑,将卡片递给她。“你喜欢吧?”

  汪梦婷透过蒙眬泪光看着那张有着他龙飞凤舞字迹的小卡,将它紧紧贴在胸口。

  “喜欢,我当然喜欢——”

  他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焦虑地抬眼望他,“庭琛,你没事吧?”

  “放心,我好得很。”他温柔地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只是你若不快点请我进去坐的话,恐怕我就会真的冻僵了。”

  她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将他拉进屋里,一面替他脱下厚重的灰色大衣,一面替他拂去沾在身上的雪花。

  “你在这边坐一会儿。”她将他安置在暖烘烘的火炉前,“我去拿毛巾,顺便倒一杯热茶给你。”

  不到一分钟,她又匆匆忙忙地赶回,递上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热茶要他饮下,并轻柔地为他擦拭潮湿的头发。

  “要不要先洗个热水澡?”她仍有些担忧,“这样一定还不够暖和吧?”“我觉得很好。”

  “别逞强了。”她柔声责备他,转身就要去为他准备洗澡水。

  “我不要洗澡,”他拉住她的手,眸光热烈地盯住她,“一点也不想。”

  “你不冷吗?超人。”她逗弄着他。

  “当然冷。”程庭琛的黑眸熠熠发光,忽然用力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可我要你温暖我。”

  “庭琛……”她语音细微,额边微微沁着汗,心脏狂跳。

  “我不要洗澡,只要你。”他再次强调,低头攫住她恍若在风中颤抖的玫瑰唇瓣。

  “庭琛……”她反身圈住他的颈项,热烈地响应他需索的吻。

  当晚,就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在毛茸茸的羊毛地毯上,一对恋人热情缱绻,无视于屋外漫天风雪。

  在他们心中激烈燃烧的爱火足以温暖彼此。

  那是她的初夜,亦是她在心中暗自发誓要跟随他一生的夜晚。

  她曾立誓此生非他不嫁,而现在,她却不得不向他提出分手。

  “庭琛,求你,我是不得已的啊。”汪梦婷心碎若狂,对着话筒苦苦哀求。

  “我不相信!梦婷,你明知道我现在必须专心写博士论文,怎么还跟我开这种不入流的玩笑?”程庭琛完完全全不听她的解释。

  “不是玩笑,是真的。汪家快完了,我不能袖手旁观!”

  “我不懂,现在是在上演荒谬的亲情伦理剧吗?”他的语调满是讥刺,“凭什么家族企业的危机要你用政策联姻来挽救?你伟大的父亲与哥哥们是在干什么?竟然要你一介女子来扛这个重责大任!”

  “别这么说,庭琛,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请你别侮辱我父亲与哥哥。他们已经尽力了……”她泣不成声。

  “他们应该再尽力一点!”程庭琛吼道。

  她深吸一口气,“不,我想过了,是我该为这个家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梦婷,你真打算放弃我们的感情?”程庭琛不敢相信,“放弃我们三年的感情?你好狠心!”

  汪梦婷伸手掩住冲口而出的哀鸣,“原谅我,庭琛,原谅我。”她满腹的悲痛只能化作一声又一声恳求。

  她当然舍不得放弃他们之间的感情,但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汪家就这样一败涂地,怎能任父兄焦头烂额、六神无主而不伸出援手?父兄疼了她二十几年,她怎能不报答这浓浓的亲情?”

  庭琛该懂的,他该懂她原就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女人。

  “我早该知道,像你这种名门千金终究还是会嫁给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程庭琛满怀怨恨,“我算什么?不过是一个什么都得靠自己一双手的无名小卒罢了。”

  “不是这样的!”汪梦婷急急辩解,“我从来不曾因此看轻你!我会答应嫁他是因为……因为我必须如此!庭琛,你明白吗?我不能不这么做啊!”她的声音转成呜咽,“为了汪家,我必须……”

  他停顿两秒,“那个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不知道,我根本没见过他。”

  “你不认识他?你竟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程庭琛气急败坏,一连串地吼道:“你究竟怎么了?我认识的那个一心梦想为爱结婚的女人到哪里去了?那个相信唯有真爱才能相守的女人难道是我的幻想吗?我万万没想到你竟可以为了钱下嫁自己不爱的男人!你现在跟那些为图己身荣华富贵,不惜委身做情妇的高级交际花有什么两样?”

  错了,错了,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汪梦婷拚命摇着头,为什么庭琛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他不该是会说出这种话的男人啊。

  “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但谓别贬低我。”她擦着不停落下的泪水,“你明知我不是那种女人。”

  “我现在已搞不清楚你究竟是哪种女人了!”他恨恨地拋下一句,然后挂断电话。

  断线的声音冷冷地传进汪梦婷耳中,连续不断地、规律地撞击着她的胸膛。

  她颓然放下话筒,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

  台北的冬季并不像伦敦那般湿湿冷冷,还常常飘着漫天雪花。

  可是,她却觉得好冷;不只是身躯发颤,连心都彻底的冰冷。

  两个礼拜后她就要与季海平举行婚礼了,难道她必须带着庭琛的恨意嫁入李家吗?

  他曾经说过,最恨那些为钱结婚的人。

  那也是一个冬季的夜晚,他俩并肩坐在烧得炽烈的壁炉前。

  “我很讨厌那些出身豪门的公子小姐。”程庭琛如是说道。

  “为什么?”

  “或许一半是嫉妒吧!他们从小便要什么有什么,可我的一切都必须用自己的双手挣来。我讨厌他们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性,也不欣赏他们在不自觉中流露的骄气。”他唇角半弯,深深地凝望她,“但你不同,梦婷。你一点也没有那些富家千金的骄纵气质,反而心地善良得像个女神。就是这样,我才忍不住爱上你。”

  “真的?”她故意逗他,“不是因为我家的钱才看上我?”

  她的玩笑却令他异常认真,语气也激动起来,“我绝不会为了钱而结婚,我最恨那些为钱结婚的人!如果有一天我娶了你,我一定会靠自己的力量为你建造一座城堡,让你衣食无忧。”

  他们都深深相信爱情才是婚姻的基础,但现在她却必须因为金钱而嫁给另一个男人。

  她可以理解庭琛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却没有想到他会愤恨至此。

  他曾经那么爱她,难道现在只因为她为了挽救汪家而答应嫁给另一个男人,就恨起她了?

  但她并不后悔,也不能后悔——季风华已经在利丰挹注了天文数字的资金,而盛威集团旗下近半数的企业也将在利丰整顿财务后,让利丰成为其主要往来银行。

  汪氏总算度过了这次的危机。虽然家产去了大半,但只要保住利丰,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她相信自己没有做错。即使是必须因此承受庭琛的怨恨,她也毫无怨尤。

  但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好冷好冷,眼泪像断线的珍珠般跌落一地?

  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心中涨满了几乎令她无法承受的痛苦?

  为什么那个老妇人预言到她家族企业的危机,预言到她将会在前往英国途中遇上她的真命天子,却没告诉她,他们无法结合?

  为什么……

  在台北的另一角,有个男人和汪梦婷一样,正用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俯视着像建筑模型的街道与楼房。

  他戴着金边眼镜的脸庞说不上俊美,却棱角分明,自有独特之处;而幽深的黑眸中流露出的温煦神采,又柔化了脸部稍嫌刚硬的线条,透着难以言喻的温文儒雅。

  他像是探险家与哲学家的综合体,生就一副气势逼人的容貌,却蕴涵着温雅怡人的气质。

  他就是季海平,汪梦婷即将委身的男人。

  稍早他从秘书的报告中得知,利丰银行的挤兑危机已经完美解决;然后父亲来电,嘱咐他上汪家去见见未来的妻子。

  他微微苦笑,这桩婚事是父亲一手安排的。

  从小,父亲便为他安排好一切,包括他该上哪一间学校、该上哪些才艺课程、该和哪些世家子弟交往;甚至连他的穿着打扮,父亲都特别请来一位造形师替他打理。

  他规定他必须修习的学科,要求他得到最出众的成绩;他也规定他必须参加的社团,要求他在每一项竞赛中得到优胜。

  他从未令父亲失望,也总是顺从他的一切指示。

  就在一星期前,父亲告诉他已为李家择定了儿媳。

  “汪家的小女儿不论是学识、品貌、个性,都是千中选一,绝对有资格成为你的贤内助。”

  “爸爸,我不赞成在汪家闹挤兑的时候提出联姻,明摆着就是交换条件。”季海平委婉地想拒绝。

  “事实就是如此,策略联姻本来就是交换条件。”季风华语气冰冷,“我肯在汪家一败涂地的时候伸出援手,已经算是优待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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