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是将那里赐给臣妾做冷宫吗?”她平静地改了称呼,她的问题更像是闲话家常一般自然,全然没有顾及到旁边惨白了脸的外公。
皇甫夜幽冷的眸子凝结成霜,哼声道:“你一向是聪明绝顶的,朕的心思总要被你猜透。”
“臣妾谢圣上‘厚爱’。”她轻轻地躬身叩首,没有半点反抗地接受了他为她的命运所做的安排。
正式受封的一刻,同时被打入冷宫。古往今来,她是第一个获此命运的皇圮吧?
该笑一笑才是呢。为了眼前这古怪离奇的结果,以及那难以预知的未来。必须打起全部的信心和乐观,才不至于倒下去。
好好地活着,终有一天,她会自己扭转乾坤,让他知道,他真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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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鹤殿内的栀子花看来和她真的是很有缘。
顾青彤站在一棵栀子树下,仰着脸,看了许久,直到一旁的宫女有点担心地开口。
“娘娘,要不要给您倒杯茶来?”
她回头问道:“这里有锄头吗?”
“锄头?”宫女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我想种点东西。”
“娘娘,您要做什么?”宫女还是不解。
“去找锄头来吧,不要再问了。”顾青彤懒于和她解释。
在宫里找一把锄头并不容易,宫女费了好大劲才从花匠那里找到一把小锄头。
顾青彤看着这秀气的工具,笑了笑,“徒有其表的东西,并不实用,不过总比没有好。再帮我找点花种来,要那种最能耐得住寒冬和酷暑的花草,不需要太娇贵,哪怕我不给它浇水施肥,它也能活得很好的那种。”
“有这样的花吗?”宫女呆呆地自问,只好又跑了一趟,去了很久才抱回来一袋花种,“花匠说只有这东西能符合娘娘的要求。这个东西本来是种在皇宫外的墙根下,不适合宫内种植。”
“它叫什么?”
“花匠说它有好多名字,大花马齿苋、半枝莲、龙须、牡丹、草杜鹃、金丝杜鹃,不过老百姓都爱叫它的俗名──死不了。”
顾青彤双眸一亮,露出笑意,“好名字,正是我想要的。”
于是她亲自在宫院内四边的墙下用锄头锄松了冻土,将花种撒下。
宫女跟在她身后,困惑地看着她做这一切,几次想过来帮忙,都被她拒绝了。
“它们的生命必须由我亲手掌控。”顾青彤是这样告诉她的,但是这句话岂是小宫女能明白的?
不只是宫女不明白,这件事成为一个新鲜的消息,长上翅膀飞出骑鹤殿之后,立刻就成为后宫热议的话题。
当苏秀雅、张月薇和许娉婷三个人来向太后请安的时候,正好太后和几位贵妇人也在聊这件事。
“这个顾青彤真的很古怪,好好的贵人不当,非要逃跑,不知道圣上是怎么把她抓回来的,一抓回来就赐她骑鹤殿做为冷宫,说起来这是她自找,可是她呢?居然也不想着怎样向万岁求情,还闲情逸致地种上花了。”
许娉婷有点得意地看着张月薇,低声说:“谁让她自以为聪明呢,还是你有办法,让圣上一下子就厌恶她了。”
张月薇没有回答,太后好奇地问:“你们说什么?”
“在说顾青彤的事情。”苏秀雅因为在宫里最受宠,又不像许娉婷和张月薇私交颇好,她无依无靠,被两人排斥在外,所以三人间彼此都有敌意。顾青彤的事情她的看法和别人不同。“圣上其实不必发这么大脾气的,说不定关她几天就会放她出来了。”
“是吗?”许娉婷接话道:“昨天圣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圣上亲口说要给她点苦头尝尝。”
“圣上昨夜是在你那里吗?”苏秀雅轻蔑地瞥了她一眼,“这话真的是圣上亲口说的?那天不是你刚要开口问顾青彤的事情,圣上就让你住口了吗?”
“我和圣上说了些什么,难道都要告诉你吗?”许娉婷秀眉竖起,剑拔弩张。
张月薇适时调停道:“在太后驾前你们就不要争执了,再说这是别人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若是和我们真的没有关系,顾青彤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苏秀雅的声音忽然高了几分。
“提她做什么?”皇甫夜的声音如风而至,他铁青着脸走了进来,“朕让你们来向太后请安,是来陪太后聊家常的,不是嚼别人的舌根。”
苏秀雅不服气地说:“不是臣妾要嚼别人的舌根,是有人幸灾乐祸,臣妾看不下去。”
“闭嘴。”皇甫夜脸色阴沉,“朕不想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也不许你们再提。”
太后皱着眉对他说:“夜儿,若那女人让你这么生气,为什么不轰她出去?留她在宫中,还要多一个人的是非要管。”
“难道我东岳皇宫里就不能多个出气的人吗?朕还怕被她吃穷了不成?”皇甫夜难得对母后用这么严厉的口吻说话,这下子连太后都不好说什么了。
“这样也好,她在宫里种种花草,磨磨她那个叛逆的性子,对她是件好事。”总有个不懂眼色的贵妇想来打圆场。
皇甫夜眉心一蹙,忽然又转身走了。
许娉婷恨恨地瞪了苏秀雅一眼,好像是她把皇甫夜气走的。而苏秀雅骄傲地仰着头,面无表情。
只有张月薇,依然保持淡淡的笑容,但眼中却有着不为人察觉的一抹黯然。
顾青彤还是能如此轻易地撩拨圣上的情绪吗?这可不大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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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女人欺骗得这么惨。
夜儿,若那女人让你这么生气,为什么不轰她出去?留她在宫中,还要多一个人的是非要管。
母后的话其实戳中他的心事。为什么不轰她出去?不,为什么要将她封妃,留在后宫?尤其,当她这样堂而皇之地伤了他帝王的尊严,伤了他满心的信任和曾经让他自己都为之困惑震搋的柔情之后,他应该大发雷霆,将她下狱或者问斩,即使不株连九族,也该狠狠地出一口气才对。
为何这一切他都没有做?
因为,一个普通的女人是不可能走入他的内心呵。一个普通的女人怎么可能成为他最信赖的臣子,同殿办公,同室起居。
深夜里,丢下最应宠爱的美女,顶风冒雨去看她,分食一碗味道不甚美味的粥。
就为了这个骗了他的女人,他几乎曾想下令驱逐整个摩诃族。
他为她破了无数次的例,而她却给了他这样温柔而又冰冷的一刀。
不,不能饶过她,该狠狠地报复才对!但是,平生头一次,他却不知该如何报复回去。
不动刑、不问罪,将她冷冰冰地丢在深宫之中。是想让她主动来认错,帮自己找一个台阶下,还是内心深处涌动着的,其实不是仇恨,而是爱护?
她犯了这样的大罪,他若不严加惩处,何以乎复众人的悠悠之口?
将她打入冷宫,总有一天,时间消磨了流言蜚语,或许也能磨光她那颗不安份的心,到时候他再施加恩宠,所有的一切不是依旧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是,那个现在热中于养花的女人却似乎过得悠闲,她那颗自私的心能了解到他真实的心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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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种上花不久,顾青彤又忽然喜欢上织布。不仅大冬天的养起蚕,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蚕宝宝们的起居,她还叫人从宫中的绣房搬来一部织布机,领来丝线,每天从早到晚骑鹤殿都响起织布机的声音。
“那丫头到底在想什么?”许娉婷在自己的寝宫中喝着热茶,裹着雪裘,不解地向好朋友求证。
“在故作姿态而已。”张月薇淡淡地说:“不必在意她。”
“圣上最近去过你那里吗?”许娉婷颇为幽怨,“从我入宫到现在,圣上都还没有临幸过我,他是不是很讨厌我?”
“你不必心急,来日方长,只是你以后在圣上面前不要总是心直口快随便乱说话,言多必失。”
许娉婷拉着她的手摇晃着,“好姊姊,圣上好歹去过你那里,你帮我说几句好话吧。”
“你以为他天天来找我吗?我也只不过侍寝过一次而已,平日里他大概都去苏秀雅那边。”
“哼,那个狐狸精,仗着自己有姿色,就霸占着圣上不放,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她再也不能得意!”
皇甫夜的确在苏秀雅的兰陵宫,他斜靠着软软的长榻,苏秀雅半跪半靠在榻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圣上,我大哥三年前中了进士之后,一直没有外放,圣上可不可以赏他个小差事,让他不要太闲,也能为国家效力?”
他眯起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你是在为兄长讨封吗?”
“臣妾只是替兄长问问。”苏秀雅不敢对视他锐利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