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礼拜六我们一起去看“魔戒”,然后又去吃饭。”
“……那又怎样?”
“我们约会得很开心。”
“是吗?”蔡子麒嘴角歪斜,“那真是恭喜学长了,课业爱情两得意,了不起!”
“你是真心恭贺我吗?”展岳眯眸打量他。
“当然。”蔡子麒冷声道,“坦白说我真希望学长教教我,究竟哪来这么多精力兼顾这一切的?又要念书,又要写文章,又跟女生约会——你一点都不累吗?”
“……你很累吗?”展岳意味深长地问。
“累毙了!光是打篮球我就应付不来了。”
“可你刚刚打得很好啊。”
“那只是随便练习。”蔡子麒撇撇嘴,“真正上场的压力是很大的,而且教练又希望我打满全场,我哪来那么充沛的体力啊?又不是超人!”
展岳凝定他,数秒,“你想成为超人吗?”
蔡子麒一愕,狐疑地望他,“什么意思?”
展岳没立刻回答,眼神闪烁不定。
“展学长!拜托你有话就说好吗?话老是说一半,都快被你急疯了!”蔡子麒大声抱怨。
展岳默然,半晌,嘴角扬起半自嘲的苦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想成为超人,我可以帮你。”
终于说出来了。他就是在等这句话。
蔡子麒敛下眸,掩去精光四射的眼神。
“怎么帮?”
第八章
黄昏,霞光夕影在南方校园内蒙胧地晃动着,像掩上一层玫瑰色的薄纱,为总是朝气蓬勃的校园添了几许浪漫气氛。
藕臂靠着水泥围栏,钟晨露微微倾前身子,凝睇天边美丽的晚霞。
霞光映上青春的娇颜,淡淡刷上一抹困脂愁。
她幽幽叹息,眯起迷蒙的眼,想着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男孩。
那个表面上爱现爱闹、调皮淘气的朗朗少年,其实有一个不甚快乐的童年。
他的家总是充满了争吵,他的父亲总是为了工作外出不归,他的母亲经常以泪洗面。
他很怕待在家里,很怕家里那令人透不过气的窒闷氛围。
所以,他总爱与她腻在一起,总在她家玩耍闲晃。
她知道,他很羡慕她拥有一个甜蜜的家庭,拥有一个脾性温和的父亲,和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
是的,比起他,她是非常幸福的,许多时候,甚至会将这样的幸福视为理所当然。
这么幸福的她,很想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与他分享,很想让他和自己一起笑,一起开心。
她还记得两人离家露营的那天晚上,他曾指着天际斜斜高挂的新月告诉她,他害怕终有一天它会坠落。
她笑他傻。
但她本意并不是想嘲弄他的,她只是希望自己灿烂的笑容能像阳光,温暖他不安定的心。
她希望他快乐。
可最近的他,似乎很不快乐。
在练习赛荒腔定板的演出后,蔡子麒主动向学校请假三天,这三天,他每天早出晚归,连她也不晓得他到哪里去。
问他,他也不答,只是板着一张脸,眉宇严肃地凛着,湛深的眸藏着她猜不透的心事。
其实猜不透他,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从他父亲去世后,她就察觉两人的心慢慢地远离彼此。
她与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总是紧紧依偎着彼此,她与他,都渐渐地在长大。
成长是否就意味着将自己的心城筑上一道堡垒,不容许人轻易越界?成长难道就意味着从前存在于他们之间那不含一丝杂质的纯粹情谊终究必须灭去?
如果长大,意味着他们不能再放纵自己依赖彼此,那她宁愿不要长大。
她不要长大啊!
想到心神激荡处,钟晨露不禁收拢拳头,绷紧一张娇柔的脸蛋。
她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她想与他一起分担肩上的压力,她想和他共同对抗所有的悲伤与痛苦。
她想和他并肩作战,就像小时候一样——
“不行吗?”她喃喃,嗓音压抑而沉碎,“真的不行吗?”
“……发生什么事了吗?露露。”温柔的声嗓拂过她耳畔,蕴着浓浓关心,“你好像很烦恼的样子。”
她回眸,眼瞳映入一张女性清婉容颜。
“于老师?”她有些意外,没想到班导师竟会出现于此。“你怎么会上楼顶来?”
“我去校刊社找你,汪小薇告诉我的,她说你说要一个人上来静一静。”于静逸柔声解释。
“哦,是这样啊。老师找我有事吗?”
“啊。”于静逸俏脸一红,似乎颇难启齿,“其实……是莫老师坚持要我来找你的。”
“莫老师?”钟晨露扬眉,“他要你来的?”
“嗯。”
“究竟什么事?”
“这个嘛……”于静逸顿了顿,尴尬地别过红颜,“他说无论如何要跟你解释清楚一件事,怕你不相信,所以才要我来。”
“什么事?”钟晨露好奇地问,可话语方落,她立即领悟,“难道是那天他跟子麒在这里被我撞见的事?”
“嗯。他要我告诉你,他跟蔡子麒之间……呃,绝对清白。”
“嗄?”钟晨露一愣。
“他说,他绝对不是同性恋。”于静逸低质敛眸,代传莫传虱千交代万嘱咐的话,
望着导师好不自在的模样,钟晨露不禁轻声一笑。
什么啊?莫大要声明自己不是同性恋,干嘛自己不来说,却偏要派于老师来当传声筒?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抿嘴笑,凝睇于静逸的眸璀亮生光。
窥见她异样的眼神,于静逸气息一促,“别这样看我……我也不是自愿的啊!”
“老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莫老师别人不求,偏偏要请你来帮忙解释这件事?”钟晨露偏头,俏皮地打量颊色徘红的导师。
“为什么?”于静逸眨眨眼,仿佛觉得她问得奇怪,“当然是因为我是你的导师啊。”
傻老师,才不是这样呢。
钟晨露在心底暗笑导师的单纯,表面却扮出凛肃神情,“我知道了,老师。放心吧,我不会乱传谣言的。”
“那就好。”于静逸浅浅一笑,显然很满意自己圆满达成任务。
钟晨露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老师你啊。”
“我怎样?”
她摇摇头,微笑不答。
于静逸秀眉一凝,有些莫名其妙,她推了推镜架,眸光不意间落向楼下两道身影,“咦?他们两个怎么在一起?”
“谁跟谁在一起?”钟晨露好奇地问,顺着于静逸的目光焦点望去。
认清并肩定在校园内的身影,她唇畔笑痕一僵。
那两道形影,竟是属于蔡子麒与展岳的——他们两个在一起干嘛?
“对了。”望见那两个男孩,于静逸猛然想起莫传风还另有交代,“莫老师还要我转告你一件事。”
“什么?”钟晨露茫然问,视线仍胶着。
“他说你跟展岳约会那天,蔡子麒一直偷偷跟在你们后面。”
“什么?!”突如其来的消息令钟晨露一惊,跟着,眉宇紧锁,“他干嘛那样做?”
“也许是因为介意你跟别人约会?”于静逸试探地问。
介意?
钟晨露愣了愣。没道理啊,那天接电话时还是子麒鼓励她答应约会呢。
莫非他介意的不是她,而是……展岳?
一念及此,钟晨露心跳一停,明眸流转,再次落定远处两道逐渐淡去的人影。
如果说,子麒真的是同性恋,而他跟莫老师之间又是清白的,那表示他在意的另有其人。
是……展岳吗?
她身子一颤,容色刷白。
怪不得展岳邀她当圣诞舞会的舞伴时,他会是那样一种阴沉不悦的脸色了。因为他的意中人,竞表明追求自己的好友。
天!钟晨露蓦地闭上眸,胸口如遭雷击,疼痛不堪。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怎么了?露露,你身体不舒服吗?”焦虑的嗓音追问她。
她木然,只觉脊髓缓缓窜过一束冷流。“于老师?”
“嗯?”
“如果你的好朋友跟你喜欢上同一个人,你会怎么做?”她怔问,声调毫无起伏。
“嗄?”于静逸没料到她会突出此间,一阵愕然,“这个……很难说耶。那你呢?你会怎么做?”
“我?”钟晨露惨澹一笑,胸臆尽是苦涩,“我希望他幸福。”
“意思是?”
“我会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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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三天后,蔡子麒又回到学校了,练习赛时那个神情紧绷的他已不复存在,重回校园的他恢复了以往阳光男孩的模样,俊朗的脸庞总是笑嘻嘻的,潇洒自若。
在球场的演出也不再荒腔走板,远投近切、篮板助攻,每一样攻守纪录都回到了之前的水准,甚至更上了一层楼。
他又是那个广受女同学爱慕欢迎的篮球队首席健将蔡子麒了。
之前那场连续失误八次的练习赛就像一场梦,而他在经过短暂蛰伏后,总算因春雷乍醒。
太棒了!
这样一来,南方的篮球校队要闯进HBL决赛或许真有那一丝丝可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抱着这样殷殷期盼的热切心情,在篮球校队准备出征的这天早晨,全校一半以上的同学都挤到了校门口送行,兴奋地朝搭上专车的球员们挥手,祝福他们凯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