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羽浵害怕的是,为何被一个陌生男人强吻,她居然不觉得恶心,反而……反而觉得心底有股纷乱的骚动,仿佛很久以前,有个男人也曾那么强悍炽热地吻过她,她甚至知道,那男人习惯在热吻时以手指滑梳过她的长发,他炙热的吻会由她的唇一路洒落到她的颈间,辗转厮磨……
够了!
发现自己居然在回想那个罪恶的吻,羽浵惊骇地命令自己停止,挫败地咬咬下唇。
老天,我在干什么?我怎么可以回想起那件事?书浩哥还坐在我身边啊!
喔,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
一旁的书浩察觉出她的异状。“怎么了?你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是不是冷气太强了?”
“……没事。”她勉强挤出微笑。
“没事就好,不舒服要跟我说喔。来,喝杯温水。”书浩温柔地递水给她。
“谢谢。”羽浵接过来,在心底感激书浩的体贴,同时也更痛恨自己。
她明明已经有这么好的男朋友了,为何不能一心一意地爱着书浩,居然回想起那个疯狂的男人!喔,她真的想把自己的脑袋挖开,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证婚人笑容可掬地道:“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结婚戒指。”
羽珊兴奋地抓着相机站起来。“要交换戒指了!这一幕好感人喔,我要冲到最前面去拍照!”
现场播放着阿东和梅梅最喜欢的一首情歌,那是多年前由歌手布莱恩亚当斯所唱红的经典名曲《EVERYTHING I DO》《I DO IT FOR YOU》,也是这对新人的定情之歌。
“Look into my eyes
You will see what you mean to me
Search you heart,search you soul……”
阿东和梅梅四目相望,噙苦喜悦的笑容交换戒指,他把戒指缓缓套入梅梅左手的无名指。
第6章(2)
羽浵笑容满面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有股强烈的力道狠狠撞击她的心,一道男性的嗓音穿越过吵杂的婚宴现场,闪电般劈入她的脑门——
“你知道为什么结婚戒指要配戴在左手的无名指吗?”
“为什么?”
“因为有一派说法是,古埃及人相信,左手无名指有一条很纤细的神经直通心脏,所以,这里要配戴象征誓言的结婚戒指,代表此心不渝。”
谁?是谁在说话?
她的左边坐着书浩,右边的位置则是羽珊的,但,为何她听得到有人在她耳边细语?
羽浵浑身无法动弹,呆呆地望着新人们交换戒指后互相拥吻。婚宴现场有温暖的空调,可她却觉得自己整个人瞬间被吸起,丢入另一个空间。
她好像来到一座雨中的城市,她可以感受到那股潮湿的寒意,然后,她看到一对男女跪在月老面前,男人趄身走到神坛前取出一条红线,恭敬地对月老合掌,神情温柔地把两缕黑发密密地、牢牢地编织在一起,再以红线细细缠绕,打个结。
羽浵看不清男人的脸,却看到他取出一条项炼,把被红线缠绕的黑发轻巧地放入炼坠内,再把炼坠合起来,亲手为她戴上项炼,黑眸一瞬也不瞬地注视她,温柔低沉地开口——
“我们是结发夫妻了。月老见证了我们的爱情,红线会让我们的缘分更深、更牢固。回台此后,我们就去公证结婚。”
结发夫妻?公证结婚?羽浵不懂这男人在说什么,可是,这些画面却让她的心揪成一团,甚至发疼。
热泪迅速占据眼眶,喉头涌上的哽咽几乎要让她窒息,她突然好想好想痛哭。
布莱恩亚当斯以高亢的嗓音咏叹爱情——
“……you know it\\\'s true,
Everything I do,
I do it for you……”
一堆宾客围着新人快乐地合影,还有人热情鼓噪着新郎、新娘。“舌吻、舌吻、舌吻!我们要看喇舌~~喇舌一百秒倒数开始~~”
场面越来越混乱了,亲友们继续起哄,梅梅则娇笑着躲到阿东怀里。
此时,另一道更深沉的声音清楚地传入羽浵的脑门——
“就在这里,在月老的见证下,把你的一生交给我,让我成为你的丈夫,你生生世世的恋人。这一生无论贫贱富贵,我们都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这是什么?是什么?羽浵迷惘地闭上眼,拚命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那道低沉的嗓音却用力地回荡着,穿透她每一根纤细的神经,渗入她每一个毛细孔,几乎要刺穿她的耳膜。
“不离不弃,永不分离……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到底是什么?羽浵几乎可以感受到有一个男人握住她的手,为她套上一枚戒指,还替她配戴上项炼,她的颈部肌肤甚至可以感受到男人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后颈。
“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啊——”什么都想不起来,无法厘清,羽浵痛苦地低吼,颤抖的手握不住水杯,温水泼湿了她的小礼服。
“羽浵?”一旁的书浩原本也拿着相机在录影,转头看到她的模样时差点被吓坏了,赶紧搀扶着她。“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我……”羽浵一直深呼吸,脸色却比纸张还白。
书浩当机立断地安抚她。“别怕,我立刻带你到外面去!”
幸好宾客们的视线全部集中在要热吻一百秒的新人身上,兴奋地尖叫鼓噪着,没有人注意到羽浵的异状,因此,他们两人的离席并没有引起骚动。
“这里是新娘休息室,浵,先进来,里面没人。你的气色好差,好像快昏倒了。”
书浩让羽浵半躺在长沙发上,担忧地握住她的手。“还好吗?或者,我现在立刻开车带你回家?”
“不用,我没事,让我静一下……”羽浵仍紧闭双眼,眉头痛苦地紧锁着,好像在承受椎心之苦。
那些画面宛如走马灯般,不断在她脑中轮流盘旋,红线、月老庙、男人温柔地为她戴上项炼,套上结婚戒指,一字一句地诉说着誓言——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这些画面到底代表什么?
蓦地,那天被男人强吻的画面也跟这些怪异的画面重叠了,那男人痛苦地嘶吼着——
“该死的你、该死的你!为什么让我这么痛苦、这么煎熬,让我变成行尸走肉、让我看不起我自己……你怎么可以抛弃我?你忘记我们之间的誓言吗?你忘记月老庙的红线吗?你忘了那条最珍贵的项炼吗?你全忘了吗?”
“织宁……老天,你是我的织宁,你是蓝织宁!到死,我都不会错辨你的容颜、你的气息。”
那男人说她根本不是叫做章羽浵,她是蓝织宁,他的织宁。那,那个跪在月老庙里面的女人是……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不是章羽浵吗?不是羽珊的姊姊吗?我是谁?
她两只手紧紧抓住椅背,抓得好用力,指关节都泛白了,但全身还是一直颤抖,抖得宛如狂风中的落叶。
阿东和梅梅交换戒指的那一幕狠狠撞击她的脑门,她感觉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一直在发烫,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火焰圈住她的无名指。
“左手的无名指有一条纤细的神经直通心脏……”她破碎地低喊着,泪水一滴又一滴地坠落。
许多模糊的记忆宛如潮水般不断涌来,撞击她的大脑深处,也开启了神秘的记忆之门。她看到了,看清那个跪在月老庙里面的女人的脸孔——
是她。
而那个男人……老天,就是那天在楼梯间强吻她的男人!
她看见自己一脸幸福地依偎在那男人的怀里,当他为她套上戒指时,她脸上满是喜悦的泪水,她还欢喜地抚摸着戒指,看了又看,柔情地对男人说话——
“谢谢你,我好喜欢、好喜欢。我会珍惜一辈子,永远都不会让它离开我的身体。”
羽浵的泪水疯狂坠落,哭到几乎喘不过气来。那女人真的是她吗?那么,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何不在那个男人身边,却跑到了加拿大?还有,她到底是谁?是章羽浵还是蓝织宁?
好痛苦,好像有人拿着电钻狠狠地钻入她的太阳穴,她头痛欲裂,泪水却无法停歇。老天爷究竟开了她什么样的玩笑啊?她是谁?是谁?
严书浩慌张地抓住激烈痛哭的她。“羽浵?羽浵?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我……”羽浵连续深呼吸,强迫自己慢慢镇定下来,泪痕斑斑的脸上盛满痛苦和彷徨,无助地望着严书浩。“告诉我,我是谁?”
闻言,严书浩脸色丕变,无法言语地瞪着她,许久许久后才艰涩地道:“你在胡说什么?浵,你身体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