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会是为了赎罪吧?」安雪璃的目光穿过店门,看到对面的客栈中夏凭阑已经走了出来,站在马车前,像是在问车夫自己的去向。
她轻声道:「表哥,多谢你特意跑来和我说这些,但是……我想做个宽容的人,我愿意相信相公是真心待我。就让一切都过去吧。你自己也要保重,飞龙堡还要靠你继续维持下去。我相公要过来了,我想他不会愿意见你,所以你暂时还是不要出去和他碰面为好。」安雪璃迎着夏凭阑走了过去,一抹笑容轻飘飘地挂在她的唇角。
夏凭阑看到她迎了过来,握住她的双手,问道:「那店里有什么好吃的吗?怎么什么都没有买?」「看来看去没有中意的,还是回城再说吧。」她轻声回应。
靠在他的肩上,跟着他走上马车,她看似平静的外表下,一颗心正备受煎熬。
她可以在表哥面前故作镇定地为夏凭阑开脱,因为她本能地将许蓝江当作外人,而父亲和夏凭阑却都是她至亲的亲人,他们之间的恩怨她不想和外人去说。在夏凭阑的怀里,她悄悄瞥了他一眼,他高耸的鼻子挺秀坚毅,目视前方时清澈的眼波深邃坚定。
这个男人真的是杀害她父亲的人吗?
她闭上眼,一瞬间,与他初相识的场景在脑海中重现。
青岚山上,他要见的人因故失约,而那一天,父亲正为了找她而推掉了一个重要的会面。
他曾说他要见的人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仇敌,但是要赴的却是生死之约……父亲说他要见的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也许日后的武林会是那个人的天下:……表哥说:「你无动于衷地嫁给这个可能是你杀父仇人的人,你不觉得胆战、心寒吗?」她陡然打了寒颤,身侧的夏凭阑」且刻感觉到了,低头问道:「冷了?叫他们拿一件厚衣给你吧。」「不,不用,我只是刚刚作了个恶梦,被自己的梦吓到了。」她含糊地响应,双臂不由自主地抱住他结实的腰部.接着就感觉到他的唇落在她头项的发际分线。
「梦里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吗?如果怕作恶梦,就连我一起梦进去好了。」他开着玩笑。
她很想笑,却笑不出来。
夏凭阑真的是她的杀父仇人吗?如果是,她真的可以做到宽容,不计较.不抱怨,不追悔?
安雪璃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做到这一切,她只知道。自己已无法停止爱他。
第七章
未及城如今不再是过去的未及城了。
自从夏凭阑做了武林盟主之后.向来在外人眼中神秘莫测的未及城敞开了一扇大门,允许各门各派的造访,前提是必须事先递交拜帖,并由城内专人领路,不许带刀剑入内。
夏凭阑比起以前更忙了,而安雪璃一天可以见到他的时间也比以前少了很多。
她一如以往的平静过日,但是她也感觉到自己比以前沉默了许多。
这点变化夏凭阑应该也可以感觉到的,但是他并没有任何特别的表露,如旧的嘘寒问暖,如旧的温柔甜蜜。
她想,也许表哥的那些话只是臆测推断,并不是真实的。或者就如她对表哥所说的,过去的都已过去,她不应该继续挂怀于心。
自古以来,杀父之仇子代父报,结果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故事比比皆是,她不会去做那种悲剧的制造者。
只是每每看到丈夫挂在腰畔的那把未及剑时,她又忍不住地在心底问自己,当初刺入父亲后背的那一剑就是这把剑吗?
于是她晚上睡着的时间越来越短,一是因为心事太多,二是怕自己在梦中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有一天晚上,她刚刚躺上床,夏凭阑就进了梨花斋。他向来不让下人通报他的来到,为的是不惊扰到她,但是她已经习惯在夜色的风声中辨别他的足音,而那一天,她选择了假装睡着。
感觉到他清凉的手指抚摸过她的脸颊时,她也没有睁开眼。
接着是环佩声响,他的剑放在了桌上。
她屏息等待他下一步的行动,却听到掠影轻微的声音传来!
「主人,京城太子来信。」「先放着吧,我明天再看。」夏凭阑走到门口去说,声音很低。
「这件事好像很紧急。」掠影的语气里也有几分困惑,「太子很少用火漆封口,而且还派了专人来,说是要等主人的回复。」椰榆。
「京中有变,还是朝中大乱了?」他戏谵地大概他还是接过了信,安雪璃听到他撕开信口将纸张抽出来的声音,片刻后,他的声音骤冷了几分!
「昭和几时这样听昭阳摆布了?还想让我也陪着她一起闹吗?」那张纸被揉成团,丢在地上,掠影大概是检起来看了,因为她紧接着问道:「昭阳郡主以为这样寻死觅活就可以达到目的?太子不是向来不把她当回事吗?」「昭阳搬出她父母为国捐躯的事情去打动太后,太后又是个老糊涂。哼,不用理睬,把信直接丢回给那个来使,就说我无言可回。京中的事情让太子自己解决,与我无关。」掠影道了声是,脚步声逐渐远去。
安雪璃依旧阖着眼,但心中却是疑云重重。
昭阳郡主做了什么?听他们的对话,似乎她以死要挟太子和太后什么事情,而这件事太子无可奈何,只好来找夏凭阑商议。
昭阳还是没有死心吗?她不由自主地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一声叹息暴露了她并没有睡着的事实。
她干脆睁开眼,看到丈夫正站在床前,微笑的俯视着她。「把你吵醒了吧?」他柔声说。
「没有。」她很想问问昭阳的事情,但是他没有给她问话的机会。
「我已经很久没像最近这么累了,雪璃,今夜借我半张床休息一下吧。」他斜躺下来,闭上眼,像是真的很疲倦,疲倦到已经不想说话。
安雪璃怔怔地看着他,「你这样睡会着凉的,还是先换了衣服……」夏凭阑翻身将她抱在怀一畏,「偶尔违反常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怕我的衣服弄脏了你的褥子?」「她的事情与我无关,与你就更无关了。」他截断她的话,「以后不要再提起她,你不觉你多提起她一次就是多折磨你自己一次吗?」「我是怕……」「如果你怕我有事,那你就是在杞人忧天。
如果你怕的是自己受伤害,那么你只要记住你身边有我,就足够了。」安雪璃默默地抱着他的腰,这是她最喜欢和他相处的姿势,但是她的心为什么不似以前那样坚定了呢?
忽然外面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掠影的声音再度响起~「主人,城内进来了一伙闹事份子,像是跟着武当派的人混进来的。」夏凭阑伸了个懒腰,并没有立刻起身,「他们做了些什么?」「其中几人放火烧了我们一个粮库,城里的守军已抓到了那些人,不过怀疑还有同伙在城内其它地方。」他笑着叹气,「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掠影,关闭城门,不要放走一个人,抓住了作乱份子,只要审问清楚,就地格杀!」「是!」他的话,掠影的回答,都让安雪璃咚嗦了一下。「也许事出有因,总要问清楚再发落啊。」她现在怕听到那个「杀」字。
夏凭阑拨开她额前的发,笑看着她的眼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就是我做人的原则,雪璃,不要以为你凭一颗爱心就可以化解掉人世上所有的黑暗。先睡一觉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他起身出了门,但她怎么睡得着?
他的话一直萦绕在她、心里,杀人对于夏凭阑来说是如此容易的事吗?不管那条人命是否该死?
她呆呆地想,一会儿担心他杀了太多的人而给自己带来积怨,一会儿又怕敌人会在暗处对他不利。
终于她忍不住也走出了门,梨花斋的跨院里十分清静,但侧耳倾听却可以听到府外依稀有嘈杂人声。
「这就是他妻子住的地方。」她忽然听到有人压低声音在说话,说话的位置似在墙外,但转眼间有几条黑影从墙上无声无息地跳了进来,那些人乍看到她站在院内.反而吓了一跳。
「你们是什么人?」安雪璃意识到来者不善,思忖若是该高声呼救还是按兵不动。
那几人对视一眼,瞬间抽出宝剑,「你最好乖乖地不要动,也不要叫,我们现在问你一句,你就乖乖地答。」「你们问吧。」她果然很乖巧。「这里是不是梨花斋?」「是。」「夏凭阑的夫人是不是住在这一间?」「是。」「她人现在在哪里?」「我就是。」她的回答又让那几人吓了一跳,没有想到他们费尽心思谋划的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办到.几人喜动神色,又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问道:「怎么办?现在带她走?」「要带她出城谈何容易,想办法在城里找个地方把她藏起来。」安雪璃听着他们的对话,微微一笑,「几位是要抓我去要挟我家相公吗?」对方见她一直有问必答,而且笑容可掬,忽然心中没了底,警戒地四下看看,又看不出有任何埋伏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