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华佗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过往。
“你爹他是个正直的人,他风趣、深情、温柔、善良……所以娘才会爱上你爹。”他让她甘愿放弃仙格,与之相守。
神仙与凡人相爱是不被容许的,就如她,原是观世音菩萨座下照顾莲花池的小仙女,却在无意间掉入池里,滑落与凡间莲花池相连的通道中,被他所救……
“我不信,”衣戚泠拼了命地摇头。“我不相信!娘,你一定是在替爹说话,如果爹真如娘所言,是位深情、温柔善良之人,为何他会抛弃咱们?为何?”
被女儿不停逼问,衣华佗眉头一皱!大声喝斥:“够了!”
衣戚泠吓了一大跳,自她有记忆以来,娘从不曾对她大声喝斥,对她总是温温柔柔、轻声细语。如今,她记忆里温柔婉约的娘亲,却因为她追问着她早该知晓的事情而大发雷霆,这怎能教她不吃惊。
“娘。”
“你爹根本不知道有你的存在,正确的说,他甚至不晓得有娘的存在。”
甘愿为求他的生而被贬为凡人,她只能以悬壶济世来替泠儿积德,希望有天上苍怪罪下来,能够不波及无辜的泠儿!让她不用因她的一时情不自禁而遭受责罚。
毕竟,与凡人相爱是一回事;生下凡人之女,又是另外一回事。
“为什么爹不知道我的存在?还有娘呢,爹不可能连娘都忘了的!”衣威泠吃惊震撼之余却是不可置信,紧紧抓着衣华佗的衣袖逼问。
衣华佗闭上满是伤悲的双眸。“别再问了。”再度睁开时,却又回复原先的冷静,仿若那回忆已不再重要,对她不再有影响。
“泠儿,你只要明白你爹没有不要娘,是娘先辜负你爹。没告诉你爹你的存在,是为娘的错,你心里只要记得你爹是个正直温柔的好人,这样就够了。”
“真的就够了吗?娘。”
☆ ☆ ☆
“六、少、爷——”长孙烈身旁专门伺候他的贴身小厮兼随护津海,今日一整天跟着长孙烈跑上跑下的。长孙烈快活地四处乱逛,他可没这么好过。
受了长孙老太爷的吩咐,不管用什么方法,他就算绑也要把他主子绑出长孙家大门,往寻媳路上而去。
现在除了他主子对寻妻毫无动静、没任何兴趣而还留在宅里外,其余十一位少爷都已“包袱款款”踏上寻妻旅途,所以大家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希望他能劝得动这惟一一位“反骨少爷”。
光影退去,一日又即将过去,今日津海的收获是——获得白眼无数记,冷讽无数句。
“少爷,我最最最亲爱的六少爷——”
长孙烈撑着颊,无聊地拨动桌上散乱的核桃壳,嘴里为了连日来的不耐烦而叹气,眼角不停以白眼睨着津海。
“作啥?”
“六少爷,求求你,拿着老太爷给的画卷上路吧。”
长孙烈又叹了口气,眉山聚拢。“是爷儿吩咐你来说服我出门的?”
“老太爷非常关心六少爷你的终生幸福。”
“哼,他哪会关心!”对于津海的说辞,长孙烈嗤之以鼻。
“老太爷如果不担心,就不会在出外经商之际还替少爷们物色媳妇儿。”
“可没人感激他。”像在说着不关自己的事,长孙烈剥开手中的核桃,吃了起来。
从爷儿五十九岁寿诞之后,家里一下子安静不少。还不是他那些兄弟们,竟然都煞有其事的跑出去找人,独独剩他依旧留在家里,没人与他一同作威作福。
他又不是娶不到媳妇儿,只是他不想而已,爷儿这下搞得他们十二个人好像全生得一副王二麻子脸,亦或背上背了个大锅子,是个驼子般地没人要似的。
“少爷,我的好少爷,你就当是出去玩玩看看也好,就是别待在家里。”津海已经求到快跪下。
长孙烈挑眉。“怎么,难不成我不出门你就会被砍被刮?”
“何止是被砍被刮,老太爷大发雷霆,直指少爷你不孝顺,忤逆他老人家。”
长孙烈不可遏抑地大笑,笑得前仆后仰。
“少爷!”
想到兴奋处,长孙烈更是不客气地猛拍桌面,一张上等实木桌被拍击得震耳欲聋,摇晃得厉害。
“妙……妙呀!”
“少爷。”门外站着一名丫环,怯懦地呆站门侧不敢进屋里来。
津海见状,往丫环方向走了过去。
“小水,有事?”
“老……老太爷有请少爷到大厅一趟。”
原本乐不可支的长孙烈,笑容立即由他俊俏脸庞隐去。
“少爷。”津海为难地转身看向长孙烈。
吃下一颗核桃,长孙烈这才开口:“他真的不死心。”
他深沉地叹口气,起身往大厅去,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应付那只老狐狸。
还未踏入大厅,在外头便听见一群人吵吵闹闹的,长孙烈先是停顿了会儿,大致听了些话后才踏进门槛。
“烈,儿呀,快,快来娘这儿坐。”白凤仪拍拍身旁的椅子。
坐在主位的长孙家老太爷,安静地喝着热茶,眼神犀利地瞅着长孙烈不放。
长孙烈挑挑眉,当作没看见爷儿那两道冷冽目光,径自坐下倒起茶喝。
大厅内原本的热闹顿时不见,受老太爷与长孙烈两人间的诡谲互动影响而寂静无声。两人似乎在比谁比较能沉得住气。
许久过后,老太爷终于忍不住开口喝斥:
“你这小子眼底还有没有我的存在?连声招呼都不会打吗?”
“爷儿。”长孙烈放下杯子喊了一声后,又开始品茗。
“你怎么还在家里?其他人都出去找人,你居然还给我待在家里!”老太爷气得跳脚。“你是嫌我替你找的人不好是吗?我就不相信你还能找到比那女孩好的人选!”
“找,我找了。”长孙烈胡乱搪塞了句。
“找了!?”一干人全部惊讶地看着长孙烈。
“你何时出去找的?”他在府里布的眼线可多着,他孙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可清楚是很,他才不相信长孙烈有出去找过人。“津海,把少爷的画卷取来。”
“是。”
长孙烈一派优闲地坐着,左手端着香喷喷的热茶喝,右手拿起自家出产的葵瓜子嗑,耳朵不免还是听见了老太爷的话,他不解地问:“拿那画卷有什么用?”
不一会儿,津海就从长孙烈房中取来画卷,摊置在桌面上,老太爷看了一下后即怒讽:“找了?你不是说去找了?那怎会这画卷还完好如新?若真的拿着画卷挨家挨户找人去,画卷自然会因为时时摊卷的关系而变得软皱,甚至是破掉。可你这画卷,就如我当初带回来的一样好得很,这叫作找了?”
长孙烈这才明白他的狐狸爷爷叫津海取来画卷的用意为何。
“爷儿既然明了,干嘛还问我?”
“烈儿,你爷儿是为你好呀,想你那些兄弟们都听话的拿着画卷出外寻妻去,为何独独就你一人死都不肯出去找呢?”长孙苍能皱眉。
“我为何要为了这件无意义的事出门一趟,何况爷儿也没说画卷里的人住在哪里,全国那么大,大城小城一堆,我哪里找得到,只是自找麻烦而已。”
“自找麻烦!?”老太爷几乎被长孙烈气得咽不下气。“我辛辛苦苦替你物色媳妇,你却抛给我一句自找麻烦?”
长孙烈掏掏耳。“爷儿,别那么大声。”
老太爷气得嘴角不停抽搐,随即叫唤津海。“津海,我告诉你,今天就收拾包袱上京师去。”
“是。”津海还在想老太爷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发飙呢,没料到就开始了。
长孙烈脸色立即铁青,有点耍脾气地将手中的杯子用力放到桌上,站起转身就要离开。
笑话!要他去找人,慢慢想好了。
“长孙烈!”
长孙烈停住脚步,叹口气后转过身。“爷儿,我会,好不好?我会去找的,你就饶了我吧。”会,他当然会去找,不过方法有所不同罢了,随便派个人拿着画卷出去找人便可,根本不用他亲自出马。既然套出爷儿的话,知道那女孩住在京师,那他只要派个人上京师去找人,然后带回来,不就太平了?
反正爷儿只是要他们将人找回来而已,至于过程就不重要啦。
“这可是你说的。”老太爷听长孙烈这么一说,咧嘴满意一笑。
“烈儿,你说的是真的吗?”白凤仪还真不敢相信她的宝贝儿子会这么让人牵着鼻子走。
以往他是最有主见、最不喜欢让人牵着鼻子走的,现在居然听话的要大老远跑到京师去将媳妇找回来?
这太吓人了!
“我说的是真的。”长孙烈冲着众人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唇角后,随即转身离开。
津海则赶紧收拾桌上的画卷,同样地跟着离开。
没法儿,谁教津海是他的贴身随护兼小厮呢,当然主子上哪儿去,他就得跟到哪儿保护主子的安全。
长孙家太大,也太过有钱,是洛阳首富。早有人眼红看不过去,不只暗地里扯后腿,明着还抢生意,甚至还有人想对长孙家的人玩偷袭这种烂招术。所以老太爷才会在十二名少爷身旁都配了名小厮保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