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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东翁所说,要是他再不勤快点,早点滚出门去赚钱还债,还有打点零工赚取生活开销,以他目前家里的贫穷程度,他是绝对付不起秋末时所举行武林大会一路上的路资,以及他原本就该还给东翁的欠款,更别说他这一路来回所需额外付出的济民支出。

  因此为了还债,为了维持生计,纵使他再舍不得生活好似天国般的天字五号房,他还是得出门扮回他的苦命盟主辛勤打工,且现下他家中还多添了一口成员,他不更加卖力些可不行。

  「身为武林盟主,难道你没半点收入吗?」开阳不解地问。身不处在这一行的她,压根就不知在她印象中,只是闪亮亮地登场,就能获得一堆掌声的武林盟主,怎会过得如此刻苦,并彻底地颠覆她的印象。

  「有是有,但最多也只是些车马费罢了。」他以指弹向她光滑的额际,「妳不会以为只要当上了武林盟主,就能财源滚滚而来吧?」

  她呆愣愣地捂着额,「不能吗?」

  「当然不能。」斩擎天感慨地道出不为外人所知的独家内幕,「身为盟主,必须克尽的职责与义务,即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以上的这些,别说是不能生财了,要是我不走运些,说不定下个月我又得再次散尽家财。」

  再次?那意思就是,当上盟主这么多年的他,不像其它武林高手一般、开立个门派或是山庄敛财,在他身后,毫无恒产,没有积蓄,常常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可他分明就是个武林盟主啊,他怎会把自个儿搞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你都打些什么零工维生?」脑际有些晕眩的她,一手抚着额茫茫地问。

  他耸耸肩,「帮忙官府捉拿棘手的危险江湖人物,或是去武学院教导武生们功夫、再不然就是受人之托保护些大人物,或是解救人质或是平息门派争端。总之,只要不辱武林盟主之名,我什么工作都可以做,就算是帮农家下田干活我也行。」

  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而天算,又不如财神爷精打细算。

  她万万没想到,位居武林第一高位,备受武林中人与百姓爱戴的武林盟主,现实生活一昙,竟得为五斗米折腰至此?她早该看出来,自踏入江湖以来,从不聚庄也不结派的他,身后没有了财源挺着,而他的外表仍能如此光鲜亮丽,在背后定是付出或牺牲了什么……

  可这些事,身为外行人的她哪有机会提早知道?

  「怎么,妳很失望?」低首看着她失魂落魄得跟什么似的小脸,斩擎天拍拍她的面颊要她回神。

  「不,我只是有些意外……」完了,这下他要为生计奔波出门,那她的安全是要怎办?

  「总之,妳能体谅就好,安分在家中等我回来好吗?亡斩擎天弯下了腰,刻意放柔了声调,哄小孩似地向她请求。

  不好,一点都不好。

  叫她离开他的身边?她又不是嫌命太长,不怕那些长年训练出来的高手爬进这间客栈来对她暗算?她老早就摸清楚了,这问客栈里,虽是卧虎藏龙处处都有高手,但那些住户,他们却相当热中于独善其身这一套。就拿天字一号房来说吧,虽然在一号房外,有着宫中派出来的大内高手守护着,但他们只奉命保卫天字一号房的住户,其它人他们可都管不着。而这问客栈外,虽然还有个鞑靼在,可双拳总难敌四手,无论她再怎么想,还是觉得万万不妥不安全啊。

  「开阳?」在她一径呆呆地不发一语时,斩擎天颇担心地瞧着她似乎苍白了点的面容。

  在他的呼唤下,好不容易自打击中振作起来的开阳,冷静理智地瞧着那一双关心她的眼眸,而后她伸出手紧搂住他的臂膀,怎么也不想放开。

  「我就不能跟着你去吗?」在她听过丹心对她开讲武林盟主这十六年来的英勇事迹后,现下她只相信,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身旁更为安全的避风港。

  「跟着我去打零工?」斩擎天感到有些不自在地想拉开她的手,岂料她却更用力地将他给搂紧。

  「嗯。」开阳意志坚定地朝他颔首,并张大了水汪汪眼眸低声向他请求,「我知道我很碍事,或许还会为你带来麻烦也说不定,但我还是想跟在你身边,我会尽量不造成你的困扰的,不要拒绝我好吗?」

  「我是去工作,会累着妳的。」他摇摇头,试着让她明白其中的辛苦,「妳长年待在宫中,没什么奔波劳碌的经验,所以待在客栈里不是很好吗?何必非得跟着我在外头翻山越岭餐风宿露?」

  「我不喜欢等人的感觉,我也不想孤零零的。」为求保命至上,开阳索性一骨碌地扑进他的怀里,将他给当成唯一的护身符紧捉着不放。

  「妳怕孤单?」有些手忙脚乱的他,对于她的主动投怀送抱,只能张开两手,不知到底该往她身子的何处摆。

  流泻进她耳里的字句,令已多年不再想过这事的她,不禁大大怔了一下,而后搁浅至她的心坎里,像个漂流多年,最终还是回到原处的证据般,令她怎么也无法直视。

  久久不见她回话,怕是踩着了她心痛之处的斩擎天,知解地拍拍她的脑袋,随后拉开她藤蔓似的双手,以指支起她的下颔,对她投以令她安心的一笑。

  「好吧,咱们回房收拾行李,明日就起程。」也罢,以他的功夫来考虑,要照料她应当是绰绰有余,而他也挺担心,已经够不像女人的她,在他不在家的期问要是多与那些住户或是东翁接触的话,待他回来时,她会不会真成了个货真价实的老男人?

  「直一的?」开阳喜出望外地眨着眼,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好说话。

  「嗯。」斩擎天揉揉她的发,再牵起她的手,「走吧,出门前咱们可有得忙了。」

  任由他牵着她走,走在他身后的开阳,一路上,一直瞧着他有若伟山的背影,以及回想着方才置放在她头顶上,一下又一下拍抚着她的大掌。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种沉稳的力道,令人安心得就像是一副足以抵御人事与风霜的坚固盾牌,好像在有了它之后,她就真的可以放下所有忧伤烦恼,就像那一株她蹲在巷角所看的不知名野花般,只是一径地安心看着天上犹带暖意的日头,从不去想身后即将来临的秋霜,到时又将会有多么寒冷。

  走在她前头,拖着她慢慢在巷中漫步的斩擎天,在身后的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忽地在顶上流曳的秋风声中,听见了她加入其中的低沉嗓音,有些意外的他,并没有回过头,只是静心地听着她开口唱出像是充满人生挫折的高低曲调。

  「妳唱的是什么?」斩擎天皱着眉,自认参加过无数的武林中人的寿宴或是喜庆节日的他,应是听得懂她在唱什么的,可无论他再如何翻找着回忆,就是忆不起哪个女伶曾唱过这怪异的曲子。

  「剧曲。」开阳摇摇他的手,「我偶尔会去宫里的剧团一昙客串生。」

  「生?」他直觉地反应,「小生?」想来想去,女人能仿男人所唱的,大约也只有这种吧?

  「老生。」岂料她却一桶冷水直朝他泼下来,瞬问浇熄他期望她能够女人化一点点的幻想。

  的确,她的嗓音天生就略低,唱起老生来,确实是再适合不过。聆听着开阳清唱出抑扬顿挫的曲子,满心感慨的斩擎天,突然有些想哭。

  为什么他遇上的,会是这款的老人家?

  她开始觉得,陪着他出门这是个蠢主意了。

  接连着爬过两座山头,走过无数路况奇差无比的山间小径后,长年在宫中大门,二门不迈的开阳,这才深切地体会到自个儿的身子骨,几乎可说是与老人无至少,就她在山路上看到的那些老人家,走起山路来的速度,都比她还要来得

  自从离开吞月城后,他们也才走了三日的路程而已,她就已是全身酸痛,很想路爬回天字五号房躺平了。据斩擎天说,照她这等脚程来看,他们要是再不赶赶路的话,恐怕武林大会结束时,他们还到不了那个地方。

  坐在歇脚的客栈里,临窗而座的开阳,微瞇着眼看向外头这三日来最是折腾她的毒辣日光,一想到她还得这么风吹日晒上几个月,她就完全提不起劲来。她微微侧首看向身旁那个已经很习惯这种生活的斩擎天,而后对他的衣着打扮再次感慨地摇首。

  虽说他是个武林盟主,但他真有必要这么招摇出门吗?

  瞧瞧他,又是一身整齐光鲜,讲人路过也忍不住要多看他个两眼,他是怕别人认不出他是武林盟主,还是怕他生得不够醒目高大,没人一路上频频对他行以注目礼?为了这事,这一路上她已劝了他好几回,可那位在衣着礼仪方面全然无法沟通的盟主大人,依旧顽固地执行着他那让人无法理解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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