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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不在?」朝雾失望地垂下两肩,没想到千辛万苦才打听到消息,并想尽法子溜至吞月城后所得到的结果,竟会是这般。

  趁着晌午时分客栈内的人潮还不算鼎沸,东翁本是打算乘机好好整理一下帐簿的,可就在面生无比,找上门来劈头就指名要找开阳的这位客人驾临后,先前还存在东翁脑海里的念头,随即远逸而去,替换上的,是许久不见的疑心与好奇。

  「这位客倌找开阳姑娘有事?」东翁将两手搁在袖里,朝这位身分令他存疑的新客漾出职业式的笑脸。

  愈想愈心慌的朝雾急切地问:「她究竟是上哪去了?一个人吗?她身上可有带着银两?」

  善观人相的东翁转了转眼眸,一开口便先缓下他的心。

  「她上哪去我不清楚,但陪着她一道出门的是当今武林盟主,我想她应当是不愁吃穿且安全无虑。」

  他一愕,「武林盟主斩擎天?」那女人是怎么回事?就连逃难落魄时,也能走这种大运?

  「就那家伙将开阳姑娘给捡回来的。」东翁热情地为他奉上一碗解渴的茶水,并在暗地里仔细地将他给打量过一回。

  「太好了……」心事全写在面上的朝雾,毫不掩饰地拭去额间的汗水,一手取过茶水后,仪态端庄地掩着袖一口气将水喝尽。

  大致抵定内心猜测的东翁,两眼微微膘向站在他身后的鞑靼。

  「请问,你与开阳姑娘是何关系?」收到暗示的鞑靼,相当配合地挤站至他的身旁,装作一脸好奇地问。

  「我是她的友人。」总算是放下这阵子来悬在心中的大石,朝雾想也不想地就回道。

  打从出宫探病,到后来变成守丧的开阳与他失去联络以来,这阵子,日日寝难安食无味的朝雾,从没像今日这般打心底感谢老天对于开阳的厚爱。

  据他的打听,开阳的义兄,前阵子在办妥父亲后事后即与开阳断绝关系,举家不知迁至何处了。而这阵子在蚀日城与吞月城里,不管是朝中哪一方派出的人手,都打听不着开阳的消息,害得他直在想,开阳若不是早就被逮着了,就是被窝藏在众路高手都找不着的安全所在;只是他万没想到,开阳所落脚的地方,竟会是在这间她一直都很看重的客栈里头。

  「这位客倌?」东翁在他兀自抚着胸坎庆幸时,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今日我来,是想带点东西给她。」这才想起正事的朝雾,自怀中慎重地取出一只绣功精致的锦袋,「请务必将这交给开阳。」

  「务必?」伸手接过锦袋的东翁,玩味地重复那令他起疑的二字。

  「对,在下个月月底前,请您定要派人亲自交至她手上。」深怕赶不上期限的朝雾,在说完了后,还请托似地对东翁大大鞠了个躬。

  「能否告诉我原因?」东翁惦了搪手中锦袋的重量后,两眼不着痕迹地探向他那忧心的眼眸。

  朝雾却在这时选择不再透露口风,「恕在下无可奉告。」

  「我明白了,我会如期将这转交给开阳姑娘的。」不想对他穷追猛探的东翁,识相地朝他微微颔首。

  「那就拜托您了,在下告辞。」像是一刻也不能多待的他,左右看了四下一会儿,再三对东翁低首请托后,随即不敢多逗留地急急走出客栈。

  就连告辞二字都来不及说的东翁,目送着那位来匆匆去也匆匆的老兄,踩着焦急的步伐在绕过大街后,随即乘着私人小轿,闪躲人群般地消失在小巷里。

  负责一搭一唱的鞑靼,靠在柜台边一手撑着下颔,满心好奇地盯着那只锦袋问。

  「你猜这会是什么玩意儿?」

  「若不是与金钱有关,那大概就是与性命有关了。」东翁摇了摇手中的锦袋,大致在这重量1畏猜出它里头装的可能会是什么东西。

  「东翁,他是个官。」长年待在这家有着一号千里侯,朝中百官日日都来报到的客栈里,他们哪门子的官员没见过?想要在他们面前隐瞒身分,那位不熟练的陌生官还嫌功力弱了点。

  「嗯,很明显是。」且还是个常在宫内走动,不常与民有所交流的宫内内官。

  鞑靼不解地搔着发,「盟主大人的那位开阳姑娘,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回想起那日开阳与上官如意在头一回见面,即让他觉得暧昧不已的交流目光,决心挑个好日子亲自上天字一号房走一趟的东翁,慢条斯理地将那只锦袋收进怀里。

  「这就得问问一号房的侯爷夫人了。」

  「我睡不着……」

  「那是妳的错觉,妳很困了。」

  「不,我是真的睡不着。」

  「妳明明就累得都睁不开眼了,快睡快睡。」

  「我一点都不想睡。」

  「好吧,我哄哄,哄完了就要睡喔。」

  开阳抓狂地大吼:「你究竟听不听得懂人话?」

  橘艳的霞辉,尚徘徊在西方的山际流连不忍离去;初舞上天际的星子,隐隐约约的,犹不透亮璀璨;而秋夜柔媚似水的夜色,则拖着缓慢的脚步,还未正式驾临夜空。

  坐在床铺上的开阳,遥望着窗外院里鱼贯禅堂做晚课的僧人们。今日在与斩擎天一块来到这间禅院借住一宿时,她原本因为在外头打野铺了好几日,今晚终于能睡在房顶下而感到开心不已的;可她却不该忘了,每日一到了傍晚时分,也就是她一天里最是痛苦异常的好时辰,而那原因,就出在这名与她同睡一室的某位室友身上。

  早早就上了床铺的斩擎天,翻过身瞧了瞧睡在远处另一铺上的开阳,在她的表情已显得有些张牙舞爪时,他不忘提醒她。

  「天未黑就一直喊累不想赶路的人是谁?」

  开阳气结地翻身下铺,穿上鞋就冲至他的铺旁,将说着说着就要翻身去睡的他给转回来面对她的难题。

  「可在这时就睡未免也太早了!」天才刚黑,怎可能睡得着?他夜里想要省灯资她是可以理解,但每日都像这样七早八早就逼着她睡,这实在是太过头了。

  「不然呢?」因练武的关系,长年生活就是规律无比的盟主大人,夜里除了睡眠大事外,对于其它事一概都不感兴趣。

  开阳拖着他的臂膀,「咱们去镇上逛逛。今晚镇上有一年一度的南北市集,就算是去透透气也好。」她记得傍晚在上山投宿之前,她在镇上是听人这么说的。

  他缩回手,「有哈好逛的?」他又没钱买东西,去看心酸的吗?

  「去瞧瞧六扇门最新贴出来的悬赏榜单,对咱们来说,似乎是件挺有趣的事。」她将脸一板,不疾不徐地为他温习起他的最新丰功伟业,「你忘了昨日你把手中最后一件零工完成后,都做了些什么?而昨日顺道预先支光了六扇门的赏金,全都拿去路过的农村一昙赈旱的人,又是谁呀?」

  「……」标准的打蛇打七寸。

  「总之,我再也受不了你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了,起来陪我消磨时问。」开阳一鼓作气地将气短的他给拉起,不许他又让她一人独自面对无聊长夜,而他老兄却早早梦游仙境去。

  因无财,故所以气短的盟主大人,在开阳的冷脸下,只好不情不愿地起身穿鞋着衣,就在他打算把发束好时,她愈看愈觉得不对地朝他扬起一掌。

  「慢。」

  「妳做什么?」斩擎天不解地瞧她先是弄乱他的发壁口,将他给弄得披头散发的,接着又抢去他手中的外衫,改拿了件禅院里禅师的旧衣给他披上。

  「省得待会儿你在被人认出来后,又善心大发地当起散财童子。」她拨乱他的发,再把衣裳扯得歪七扭八的,用力营造出邋里邋遢的形象。

  斩擎天紧敛着眉心,压根就不愿以此失礼的面目出门见人,在他抗拒地想重新整理过时,开阳冷声地提醒他。

  「别忘了你的银袋早就空了。」现下掌管他俩经济重权的人,可不是他老兄。

  他还是满心的抗拒和不安,「可这……」

  「放心,没人认得出你是谁的,你的盟主招牌可光鲜整齐得很,任谁也不会相信你就是斩擎天的。」她爽快地一掌勾上他的肩头,直压着他往外头走,「走吧,咱们找乐子去。」

  遭她一路给拖出禅院外,来到了夜晚远比白日还要美、人潮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后,斩擎天先是找着了贴着六扇门悬赏榜单的公告处,伸手取下几张他认为能在赶路时顺道去办的榜单后,他就被等不及的开阳给拉去逛摊商遍布的大街。只是在人挤人的街道上走马看花地逛了一会儿,斩擎天即一如往常地发现,他又再次弄丢了他家那个既会迷路脚程又特慢的姑娘家。

  随着夜色愈来愈深,自镇上的十字大街的东边找至西边,再从另一头的南边找回北边,全然没有享受到什么逛街的乐趣,一整晚就忙着找人的斩擎天,在心慌地来到他们走散的地点,打算再找不到就先回禅院看看时,却赫然发现了一抹杵站在道上不动,看似妨碍他人行走的孤单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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