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他们,冷天鹰向来冷峻的脸竟难得的出现了温暖的笑意。
翌日清晨,早膳用毕,冷天鹰三人即动身前往棱星山庄。
行至扬州城内,冷天鹰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道:“范叔,你们不用再跟来了。”
“大哥,你说什么?咱们不是要去棱星山庄吗?怎么你又要我们别跟了呢?”任飞瞪大眼,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堡主,你的意思是——”跟了冷天鹰这么多年,范离知道他这么说必是另有打算。
“范叔,阿飞,我带你们出来是想让傅堂主他们宽心。”看到一旁即将发难的任飞,冷天鹰举起手阻止他开口。
“我与石星墨是旧识,此次的会面在六年前就订下了,我们一见面或许会前往云南,你们别等我,去分堂看看后就回堡里吧。”说完,挥挥手便走了。
任飞望着冷天鹰渐渐远去的身影,再回头看了范离一眼。哎,看来他和范叔是被利用了。
“范叔,大哥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什么时候和石星墨成了旧识,咱们怎么不知道呢?还有,他说他们或许会去云南,那不是卖国贼吴三桂的大本营,去那儿作啥?”任飞不满的嘀咕着,原希望能听到范叔附和,不料范离根本没理他,迳自向前走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既然来了,咱们就见识一下扬州城的明媚风光吧。”
任飞原要追上前去抗议,随即一想,又觉得范叔的话有些道理。
长年待在北方,早已习惯了那一望无际的沙漠高原,以及人们的豪情爽朗,他还是头一遭见识这属于南方的细致秀雅、湖光山色,人们说话也都是轻声软语,是挺新鲜有趣。就如范叔说的,好好享受江南特有的明媚风光吧,也不枉这一趟江南之行。
双瞳直视着茶碗内的龙井茶,秦琯儿的心思不知飘往何处。
从玉袖坊逃回至今五日了,为免再度遭受吴英才的骚扰,她这些天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然而,心里总会不时的想起那个人,那个冷峻的男人:那双漆亮的黑瞳、犀利的眼神。
可为何会一直想到他呢?
肯定是他那高傲的态度,让她好奇的想把他那冰霜似的面具揭下,看看面具下的他是否真如外表般冷傲。她一向都是这么好奇的不是吗?秦琯儿努力的帮自己找理由。
“阿琯,这碗里的茶叶当真这么好看?瞧你盯了那么久,可有瞧出什么来?”秦老爹从外头走进来,就见秦琯儿睁大眼,眨也不眨的盯着突如其来的声音,终于让秦琯儿的视线离开茶碗,稍回了神。
“爷爷,您回来啦。”声音犹似梦呓般恍惚。
秦老爹摇摇头。小丫头这些天是有点怪,太安静了!
“早回来了!发什么呆?”
“没有啊!”秦琯儿忙回过神,心虚地否认道。
“真没有?”
“真的,人家只是……只是太闷了嘛!”
“那敢情好,明儿个得去老刘那茶馆,他催了好些日子。”
秦老爹斜瞄了秦琯儿一眼。这丫头可是他一手带大,看她那样子,没什么心事才怪!不过她若不想说,怎么逼问都没用,小丫头倔得很。
“好啊,反正这些天也闷得很,去刘掌柜那儿,说不定还能喝到些好茶昵。”伸个懒腰,哈欠连连。这些天闷在家里,快连脑袋瓜也闷呆了,或许忙碌些才不会一直想起那张脸。
“你想的美!老刘一听说你要去,早把他那些好茶全藏起来了,免得又让你给拐了去。这教训他可是牢记在心呀!”
“哈!我别的本事倒没有,要嗅出哪儿有好茶,对我来说可是易如反掌。”说完哈哈大笑。
秦老爹笑着摇摇头。看来刘掌柜恐怕得再考虑考虑是否要招她为“女婿”了。
天茗茶馆此刻高朋满座,客人三五成群,点壶茶、几样小点,就这么天南地北地聊开来。
一会儿,大伙极有默契地全都噤了声。
这时有一老一少走进茶馆,在中央的桌子坐了下来,老者摸着花白的长须缓缓开口。
“阿琯,瞧今日茶馆内各路英雄好汉聚一堂,你看,咱们来说些什么好呢?”
“这个嘛,既然是英雄好汉聚一堂,咱们就来说个一百零八条好汉的故事。”
“这倒不错。这些好汉的事迹,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咱们就从今日起一点一滴慢慢说给各位听。”
“各位大叔大爷们,‘水浒传’的故事就此开锣!”
茶馆内众人拍掌叫好。
秦老爹点着烟杆儿,深深吸了一口,再缓缓的吐出烟来,这才开始说书。
秦老爹最拿手的说本便是水浒传,梁山泊一百零八条好汉的事迹,经由他口中说出来,总是会让人听了热血沸腾、沉醉其中,甚至因而心生向往。
正当众人听得入神时,茶馆内走进了一批人,为首的正是吴英才。
突然而来的骚动,打断了正在说书的祖孙二人,茶馆内众人开始窃窃私语的议论着。
吴英才无视众人疑虑的眼光,迳自走到秦琯儿身前。
“秦哥儿,你还真狠心,瞧你前些天打得人家流血,现在还疼呢,看你怎么赔偿。”他尖着嗓门,故作暧昧态,若非碍于他身后的四名彪形大汉,众人早就大声失笑了。
可恶的猪头,如此阴魂不散!那张脸怎么还是那么白细肥腻,真令人作呕!秦琯儿拧着眉。怎么赔偿?真想直接再赏他一拳。
“我只是想试试是你的头硬还是花瓶硬,果然还是你略胜一筹,皮够厚!”秦琯儿眼带笑轻蔑的嘲讽他。
语毕,众人再也忍不住,纷纷大笑出声。
“笑什么!”吴英才身后一名恶汉斥喝着,眼露凶光扫视一圈,大伙赶紧噤声,茶馆内顿时鸦雀无声。
秦琯儿记得他,他叫吴大,上回就是被他们追得四处窜逃,才会躲进玉袖坊。蓦地,一个身影闪过脑海。
都啥节骨眼了,她竟还想着那个人,难不成希望他今天会再出现帮她解危?思及此,秦琯儿不禁红了双颊。
吴英才看着她那张俊脸乍嗔乍喜,表情多变,两颊粉嫩得令人想摸上一把,他情不自禁伸手摸向她的红颊——啪!秦琯珀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掉那只欲侵犯她的猪蹄,双手握成拳,怒视着吴英才。这猪头,竟想占她的便宜!
“呀哟!”吴英才哀叫一声。
“秦琯,咱们公子是看得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吴大向前逼近几步,抓起秦琯儿的手腕。
“我从不爱吃酒。”秦琯儿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吴大,眼中毫无慎意。
“你……”吴大举高手,一脸狰狞,恨不得一掌打下去,好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
秦老爹在一旁急得正想出口阻止时,吴英才却先开口了。
“吴大,你可别伤了他!”
吴英才把吴大的手拨开,然后顺势握住秦琯儿的手。
“秦哥儿,今儿个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跑了,乖乖的随我回去,我会好好待你。”他紧抓着秦琯儿的手往外走,以眼神示意吴大他们别再让他给逃了。
茶馆内原本有些人想出手相救,但全被那些大汉凶猛的眼神给制住。
那些人一看就是练家子,被那种人打到,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于是众人只能忧心的望着秦琯儿,无人敢出来相救。
眼看秦琯儿就要被掳出大门,一个坚定的声音赫然阻止了吴英才等人的脚步。
“放开她!”
众人望向出声的人——秦老爹,只见他依旧坐在那儿安然的吸着烟杆。
秦琯儿从刚刚就一直在思索逃脱的方法,看来吴英才这次是有备而来。
她怎么会那么大意呢?这种恶霸,鱼肉乡民成惯性,光天化日之下硬抢良民之事他们当然做得出来,这次要脱逃恐怕没那么容易,何况这次还多了爷爷……爷爷?乍听到秦老爹的声音,秦琯儿急忙转头看他,这一望不禁让她眼眶泛红、鼻头发酸。唉,可怜的爷爷,他一定害怕极了,可是为了她又不得不强装坚勇,瞧他拿烟杆的手似乎还颤抖着。
秦老爹出声,倒是让吴英才等人停下脚步怔住几秒,但不一会儿却全大笑了起来。
“你说什么?臭老头!”吴英才轻浮的嘲笑道。
“不准你骂我爷爷!”秦琯儿开口的同时,秦老爹的声音亦响起。
“放开她!”
秦琯儿惊楞住,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爷爷——坚决的眼神、怒声中带有一股威严,这架势还挺吓唬人的,若非局势危急,她还真想为爷爷喝采一声。
吴英才在心里打了个冷颤。这老头的眼神还真吓人,他还是先把秦琯带走为妙。他硬拉着秦琯儿往外走,吴大一行人则跟随在左右。
忽然,“喝”一声,一个身影欺向吴英才,一阵骨骼折裂声喀喀响起,吴英才随即痛滚在地,哀嚎大叫。吴大等人惊慌失措,好一会儿才瞧出下手之人竟然是那个毫不起眼的老头——秦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