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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而言之,摆明着就是要让媳妇难堪、不好过。不过,她原以为媳妇会马上去向儿子告状,所以一开始她并没有做得太明显,没想到儿子却一直没吭声,这表示媳妇什么都没说,因此她愈来愈不掩饰当面对媳妇百般挑剔的态度。

  洪夏衫可以不说什么,可以不在意老夫人的故意指使和言语上的冷嘲热讽,不过贵花婶和翠萍她们可是替她抱不平,简直快看不下去了。要不是老夫人下令,要是谁敢在主子爷面前嚼舌根多嘴就要赶出府,恐怕早就有人去跟主子爷告状了。

  本来老夫人就不好相处,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再加上那位表四小姐在旁煽风点火,所以她们也只能摇头了。

  相对于身边其他人的义愤填膺,洪夏衫自己倒是抱持着「反正她做的就是一般人家媳妇该做的份内事”的心态,便不感到最近老夫人将她使来唤去有什么难受的。当然,她也不是不会感到心里不舒坦、差点要把手上的东西丢到老夫人头上的恶劣情绪,但最后她还是忍了下来。

  只不过这阵子为了应付老夫人,有时候她都得将手边正处理到重要阶段的酿酒工作停下来,所以最近她把酒做坏、白白浪费了材料的机会特别多。

  就像现在,原本她要做烧酒的糯米需要先蒸熟,再和面酿瓮中数日,但稍早前她正看顾着这糯米即将蒸熟的阶段,老夫人又派了人来将她找去,等到她去伺候要和罗彩依出门去庙里上香的老夫人回来,替她看火的翠萍和小红因为将火烧过头,她要的糯米就不能用了。

  这会儿,她一边得安慰自责难过的翠萍和小红,一边还要整理自己突如其来的倦怠感。让两人帮她把做坏的东西全部收拾好,再找借口要她们替她将午饭送到小厅里,她才下去藏酒窖。

  站在放着大大小小陶瓮陶缸的整列架子前,置身在弥漫各种迷人酒香的酒窖中,她原本低落的心情总算好些了。

  在酒窖里又待了一阵子,最后滤了一壶松子酒带上去。

  第5章(2)

  吃了些饭菜,又隔了一会儿后,她开始一边轻啜慢饮着从酒窖带上来的酒,一边在册子上记下这酒的色香味变化,以做为下次再酿松子酒的参考。

  直到现在,她才慢慢摸索出在北方水质气候各方面不同于南方、她酿酒的火候、时间都得调整到什么程度的等等改变……老实说,虽然做失败的机率很高,但难得一见的佳酿,反而令她雀跃不已。就如她此刻手上这酒,经过她前两次错误再修正的方法后,这第三坛的酒,总算色泽、香气和酒度都对了七分。

  *

  午后,一抹高大的身影回到房里。

  在门外就将胡同遣去做自己的事,路云深一进房,第一眼便发现卧睡在窗棂边椅榻上的妻子。

  毫不迟疑地阔步移到榻前,他的两道浓眉立刻打结。想也不想,他弯身、探臂,把睡得蜷缩、微微发抖的妻子从榻上轻易捞抱了起来,接着直接将她安置回温暖舒适的床上,并在她身上密密拢上被。

  不知是累了或是酒作祟,洪夏衫被他这样移动着,竟一直没张开眼睛醒来。

  路云深自然也察觉到她身上和呼息间稍浓的酒气,虎目在房里迅速搜寻过一遍,果然找到小几上一壶酒和一本摊开的册子。

  他知道她又在做什么了。

  眼光转回她逐渐现出舒缓神情的睡颜上,他的心情也不禁跟着放松下来,嘴角不由得勾起满足宠溺的笑痕,俯首──不过在他的唇印上她的之前,她洁白左额角上一道浅细的微红印迹,却猛地让他的目光钉了住。

  这是什么?

  目光停在她脸蛋上方,他略眯起精眸,这一次仔细地打量着这一道多出来的浅痕……很像是被某种锐器划过的痕迹。

  手指几下触着她肌肤地在这约有他小指长的浅痕上抚滑过,他抿紧唇,无奈地猜测她又是在哪里弄伤了自己。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酿酒不是件轻松的工作,但偏偏她乐在其中;而且直到现在,即使他派了下人和丫头替她接手酿酒过程中较粗重的工作,她却宁愿除非必要,很少假手他人。他唠叨她、心疼她,她答应了,他一不在,她还不是照自己意思来?到最后,他只好妥协。不过睁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是,偶尔得见到她手上、身上有不小心在准备酿酒时弄到的扭伤、划伤、烫伤……是小伤,也真的很久才见到她粗心到让自己伤到一次,只是她还是有办法令他跟着痛。

  这时,房门突地被人从外面轻轻推了开──依夫人叮嘱半个时辰后再进来叫醒她的翠萍,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主子爷出现在房里,她吓了一大跳。

  “啊……爷……小婢不知道您回来了。”回过神,她赶紧朝坐在床沿的主子爷福身请安。

  路云深只略颔首。

  翠萍赶紧把手上的茶放到桌上,然后再轻声退出房。不过就在她只差一步就要跨出门之前,她迟疑了一下。

  要不要趁机跟爷说老夫人、表四小姐的事?

  很喜欢自己女主人的翠萍,想起了老夫人的刁难,也想着夫人的叮咛,她在心里挣扎了又挣扎。可猛然间,当她意识到主子爷已经起疑地将视线向她投射过来时,她的心一凛,牙一咬──

  “爷……小婢有话想对您说,请您出来一下好吗?”她豁出去了。趁夫人还没醒,主子爷也正好在,她要是再憋下去,就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夫人了。

  *

  洪夏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醉了,只知道自己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才察觉窗外的阳光稍弱,而她的脑子仍微醺着,忍不住抬指捏了捏眉际,正当她要掀被下床之时,这才蓦地记起一件事──

  咦!她不是躺在窗下的椅榻上吗?什么时候她自己跑回床上睡了?

  难道她真的醉迷糊啦?

  ……算了,不想。

  踏下床,她到桌前倒了杯茶喝。瞄到她原本放在小几上的空酒壶已经不见,而她的随身册子则端整放在原位,自然想到是翠萍进来收拾的;但……她怎么没叫醒她?

  她不只睡了半个时辰而已吧?

  看来她的动作得快一点,要不,可会赶不及让云深吃晚饭。

  因为他说今天会回来和她一起吃饭,所以她才决定到厨房烧两样他爱吃的菜──穿上轻暖的外衣,她立刻赶往厨房。

  在厨房里忙了好一阵的洪夏衫,忽然被气喘吁吁跑进来、并且直冲着她大叫一声的阿才吓了一跳。

  “啊!太好了!终于找到您了!”满头大汗、简直快软跪在地上的阿才差点要哭出来了。“夫人,主子爷……主子爷急着找您……快……您快随小的走吧!”经过东问西跑,总算让他在厨房里找到人。

  不仅洪夏衫,在厨房里忙着的其他人也全讶异地看着非急着将她带去主子爷面前的阿才。

  而她倒是意外云深已经回来了。但……他为何急着找她?

  她沾满粉团的双手只停了一下,接着再继续在豆腐皮上裹上面粉。“我这道菜等会儿就可以做好了,你回去请爷再等我一下……他有没有说什么事?”还是忍不住问。

  阿才猛摇头。“爷没说,可是……可是爷因为没见到您很生气……总之,请夫人还是别管这事了,快去见爷吧。”

  没人承受得起爷的暴烈怒火,现在也只有夫人可以灭火了。

  拗不过阿才的哀求,洪夏衫最后还是将剩下的烹调工作交给厨房其他人,跟着他回去。

  回到拾楼,她在门外就看见立在窗后动也不动的路云深。

  她一接近房门口,他便察觉了。回过头,他面色寻常地对还站在外面的她道:“进来。”

  咦!他哪里有暴跳如雷?哪里有血花四溅的迹象?一路上阿才说得结结巴巴,还一副简直要抱头鼠窜的模样,让她也不禁随之紧张起来,并且猜想究竟是什么事惹火了他,可现在──

  他看起来根本没事啊。

  莫名忐忑的心因为见到他平静的表情而放松,不过当她一踏进房,愈走近他,就愈敏感地感受到源自他身上一股被极力压抑,却隐隐可见的深层怒意。

  其实他眼底也是。

  在他身前站定,仰首迎视他灿光火亮的眼,她清楚看到那层怒意了。而且……是针对她。

  “我去厨房准备你爱吃的菜,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只是因为回来看不到她在生气吗?应该不是。他又不是急着找娘的小孩。

  默然攫住她的视线,然后他伸出手,大拇指轻轻抹掉不小心沾在她下巴的一小块面粉。

  “……你睡着的时候我就回来了。”指节仿佛留恋指下柔嫩触感地继续停留在她的肌肤上,但他的眉眼神色仍没有一丝笑意。

  洪夏衫怔了怔。原来他已经回来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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