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就算他一大早就去见"准未婚妻",也不可能整天不进公司。
一个人有某些习惯,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更何况,事业是我哥哥的第一生命。
"小姐?请问您找哪位?"
大楼柜台的接待小姐打量我两眼,语调虽然客气,但是显得敷衍。
"我找江先生。"我回答。
也许是我生嫩的外表让她怀疑,她继续打量我,完全没有通报的动作。
我放弃和她沟通的可能,直接跑到大厦外的公共电话亭,拨通老黑车上的行动电话。
我礼貌地请问他哥哥是否已经进公司,老黑客气地回答我:"小姐,我正在天母,等江先生上车。"
我明白他的意思,道了谢后,我轻轻挂断电话。
选了一处隐僻、却能看到大厦车库门口、来往车辆的角落,我安静地坐在角落的花台边,开始漫无止境的等候。
时间是漫长的,太阳渐渐移到我的头顶上、然后往西边坠落,在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我看到老黑的车子,从车道另一头慢慢开过来。
车内的视野,被车窗上黑金色的车窗纸挡住,我当然看不见车子里的人,但是我知道他回公司了。
从花台上站起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腿已经坐到麻痹。
我走到公共电话亭,却没有拨通老黑车上的行动电话,要求哥哥命令职员让我上楼,而是拨了另一通电话,给另一个人。
然后,我拦了一部计程车,要求它载我到附近的超市。
我想,我得吃一点东西。
如果能让哥哥丢下公司,陪着这位"准未婚妻"浪费一个早上的光阴,那么,他是认真的。
既然这样,我也该认真,认认真真演这场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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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胃溃疡发作了。
当天晚上我抱着肚子、痛得扑到地上打滚。
老黑的车子一直到凌晨没回来,大半夜的,李管家只能叫救护车,紧急送我到附近医院的急诊室。
我的哥哥,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出现在医院的病房里。
"医生说是慢性胃溃疡。"他一进来就眯起眼看我,沉思的说。
我在他脸上发现一丝研究的神情。
"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胃病。"他道。
"大概是赶报告、急出来的病。"
我模棱两可、有气无力地回答,这两句话半真半假。
胃病是"养"出来。如果对自己太好,我就没办法改变外貌。
变得虚弱,只是其中一项代价。我知道这个代价很大,但这也是一项武器--
必要的时候,只要一点辣椒就能让我的胃溃疡发作。
但其实,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拿我的胃溃疡当武器,好让我的哥哥,一早就赶回我身边。
我已经让李太太给你办转院,下午就会转到'正兴医院,。"他突然岔开话题。
"是江哥哥的医院吗?"我知道,那是美国江氏在台湾的产业。
他点了下头,伸手探进衬衫口袋。
"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我柔声提醒他。
他咧开嘴,从口袋掏出一包口香糖。"我已经一年不抽烟 了。"
这又是让我吃惊的消息。不抽烟,是因为不必再掩饰身上不同女人的气味?
那么,早在一年前他已经开始跟"她"交往了?
"明天会有人来看你。"他突然宣布。
我知道"那个人"会是谁。这也是我生这场冤枉病的主因。
到底,我是江浩南的妹妹,如果我生病住院了,"她"仍然不出现,那么,不是我的哥哥不够认真,就是"她"不会做人。
"谁会来看我?江哥哥吗?"我故意问他。
"阿介人不在台湾。"他盯着我苍白的脸,漫不经心地咀嚼看口香糖。
"那是谁?"
"见到人你就知道了。"
"很重要的人吗?"
他没回答,就代表了他不想回答。
"我也想让你见一个人。"我道。
他挑起眉,却没有问话。
"他很重要,也许,我会因为他再一次离开台湾--"
"以后再说。下午你办完转院后,新医院那方面会有一连串的检查,大概要三天的时间。"他打断我的话。
他向来就是这样,只挑自己想听的话说。
似乎,他对于我可能再一次离开台湾,不认为有深谈的必要。
我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跟他争执。"可是我没生病,不必大费周章做检查呀……"
"配合医生才是一个好病人。"他道。
"我没有不配合,只是讨厌必须留在医院,剥夺我住在家里的时间。"我垂下脸,忧郁的说。
"检查完就可以回家,听话,别像小孩子一样闹别扭。"他笑道。
"你会每天来看我吗?"我问他。
"当然会。"
我抬眼望住他,然后再一次垂下我的脸,直到长发覆住半边脸颊。
"你别骗我,否则我胃痛了,就不吃药喔。"我垂着眼,用又轻又柔的声音,像催眠一样低喃。
"你在威胁我?"他笑着问。
我轻声娇笑,然后抬起颈子,挥动手腕,调皮地朝他招手。
他耸起眉,迟疑半晌,终于在我期盼的眼光下走近我。
"哥哥,"我呼唤他,不顾他的反应,大胆的把脸靠在他宽厚的、我梦寐以求的胸膛上。"你是我的哥哥,一定要照顾我一辈子。"我幽幽地说,之后伸手环住他的腰。
"到美国四年,你越来越孩子气了?"
不知道是不是贴着他胸膛的缘故,他的声音变得很低沉。
我从来没跟他这么接近过,过去更不曾这么大胆。
我明知道自己的行为不恰当,但一切都是出于情不自禁。
第三章
第二天早上,在我开始接受医院安排的全身检查前,一名穿着时尚、气质干练的美女,出现在我的病床前。
"你是晓竹?长得好漂亮啊,浩常常跟我提起你呢!"徐若兰笑着说话。
她轻声慢语的、柔和的音调不紧不慢。
她完全不是我想像中那种女人。
情况的确脱出了常轨。看来我的哥哥对女人的品味,在四年里有极大的改变。
"你好。"我垂下眼帘,含蓄的回应她,表现出一个好女孩该有的礼貌。
我知道她说谎。
我对哥哥的了解比她多一百倍,他是一个冷淡的男人,绝对不可能"常常"提起我。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给你带来一盒巧克力。这可是我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里头有果酱夹心,你一定会喜欢。"她说着,动人的声音和表情,都像在哄一个三岁小女孩。
虽然她很聪明,知道用巧克力讨好一个年轻女孩。但我只是胃痛,并不是智能不足。
更何况,我偏偏不爱吃巧克力。
"谢谢你,我最喜欢吃巧克力了。"我乖顺的、谄媚的、甜蜜的微笑。
一旁,我的眼角余光,看到哥哥挑起眉。
他明知道,我对甜食有一种偏执的挑剔。
"那太好了,改天我请朋友多带几盒回来,我听医生说过,吃自己想吃的东西是最容易消化吸收了,何况病人最需要的就是营养!其他的还有什么需要就告诉若兰姐姐,一会儿我出去给你买来,千万别跟我客气啊!"
她像是跟我很熟络了,干脆坐到我的床铺边,紧握着我的手、像在安抚一名即将进开刀房的重症病人。
看得出来,她一定习惯以自我为中心,因此没学会观察旁人的心思。
一盒巧克力,我让这个养尊处优的女人以为,已经收买了我的心。
"可是我今天做全身检查,从昨夜十二点开始,什么也不能吃。"我无辜地说,暗讽她的急切。
徐若兰的脸色略略显得尴尬。"啊,浩,你怎么没告诉我?"她转过头娇声抱怨。
"昨天知道她的病况后,才临时决定的。她一个人在美国待四年,大概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把胃都弄坏了。"哥哥靠在门边,手臂抱胸、声调平缓地解释。
他看起来并不热络,态度比我想像中冷淡。
我的脸孔发热,因为他的表现,让我燃起了希望。
"从小到大,都是哥哥照顾我,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往后他也会照顾我一辈子。"我甜甜地说,眼中烧着火苗。我的话略嫌夸大了,我真正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到七年。但事实上,对我来说这与他在一起的七年,才是我人生的开始。
看的出来,徐若兰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她愣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我话中的含意,我已经接下去说:"徐姐姐,如果你跟哥哥结婚了,还会让我住在家里吗?"
"啊?当、当然啊!"她言不由衷地回应。
"你会不会嫌我讨厌、会不会想把我赶出去?"我用可怜兮兮的语调接着问。
"当然不会了!"
"那么--"
"再十分钟你就要开始身体检查,该叫护士过来,准备起床了。"
当我打算再度给这个"未来的大嫂"出难题时,哥哥走到我们之间,打断我的话。
"我怕再照一次胃镜。"
我皱起眉头忧愁地撒娇,并且伸出手,在徐若兰面前,像只水蛭一样,紧紧抱住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