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重点。”齐奕行单刀直入。“股东会那天你们谈了什么?我看她很难过的离开,今天又听到刘秘书说黎灿再也不来的消息,难道……”
“她走了。”季凌阳粗鲁地爬了下头发。“然后把股权让给我……”
“她真明白你的需要啊!”齐奕行觉得黎灿堪称痴情奇女子了!
“……还有她签了离婚协议书。”
瞧他说得平静,齐奕行当下也无言以对。慢慢的,他收起开玩笑的神情。“你们发生什么事?”
大手抚上自己的额,季凌阳大略地将股东会那天两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对于这个好友,他从不隐瞒什么。
“你真是个混帐。”听完,齐奕行下了注解。“你要去找她回来吗?”
思索片刻,季凌阳呼出一口闷气。“或许她想通了,会自己回来。”他还没想到要怎么放下身段,所以仍抱持着侥幸的想法。
“你再这样自欺欺人,小心真的丢了老婆。”与黎灿相处过的齐奕行,知道若非绝望,她不会如此轻易放弃。
季凌阳还想辩驳什么,刘菁菁的声音突然从内线电话广播进来。
“执行长!黎助理……啊不,是你太太打电话进来了,她说要交接工作,我骗她我在找资料,让她在线上等,你要不要跟她说话?我怕她快挂断了。”
“接进来。”他的语气略显急促,直到电话响起,一声还没结束,他已经迅速地拿起话筒。
“黎灿!”
电话那端是一片寂静,不知道是被他吓到,还是不想和他说话。
“你怎么可以丢着离婚协议书就走了?太不负责任了!你快点回来,爸妈知道你离开了,一整天闷闷不乐。还有,我跟你说,你再继续消失下去,我以后就不去做复健……”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她长长一声叹气,然后挂断。
季凌阳难以置信地瞪着话筒,那女人居然敢挂他电话?
“那个……我说老兄……”齐奕行真的看不下去了。“今天是你做错事,态度还这么差,是我也挂你电话啊!”
季凌阳悻悻然地放下话筒。“不然我该怎么说?摇尾乞怜我是做不到的。”
“没人叫你这么没人格,不过你至少要拿出些诚意吧?”
*
于是,晚上他又是一脸阴沉的回到家。早已等在客厅的季氏夫妇,看到是儿子自己一个人回来,皆难掩失望。不过他们也不忍再苛责儿子,只得默默地回房去,省得生气。
心理与身体皆疲惫的季凌阳,也顾不得晚餐没吃这回事了,他进了房间,西装外套随便一扔,便把自己丢在大床上。
这是头一次他这么生气,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想念她,气自己为什么不早一步告诉她他心情的转变,更气自己为什么会留不住她。
他真的表现得很差劲吗?否则为什么她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身下的大床,婚前就是他一个人在睡的,但是今晚却感觉它特别大,蚀骨的寂寞几乎让他发颤。还有那幽暗的光线,像是吞噬掉所有声音,夜晚静得有种沉滞的压迫感。
她弄乱了一切,然后潇洒地一走了之,却让他再也受不了一个人的空虚。
其实,他不只心动吧?是不是他早已爱上她,才会让她的倩影一再一再地侵占他的脑海,让他一整天做不了事,只会想她,想她,想她!
该死的他,该死的她!一切都不对劲了,他到底该爱她,还是恨她?
大力地摇了摇头,季凌阳愤然起身,想到浴室洗把脸冲去烦躁。挪身到轮椅上时,一个不小心把手没扶好,他整个人翻落地板,疼痛立刻蔓延全身。
明明痛到整个人快蜷缩起来,但他却觉得很爽快,为什不再摔重一点,把他摔昏算了,省得还要面对她离去后的一切。
平躺在地上,他连起身的能力都没有,若是她在,绝不会让他发生这种事。
无助地望着天花板,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很悲哀。
“凌阳?你怎么了?爸妈进来了。”听到儿子房里传来巨响,十分担心的季氏夫妇连忙跑来查看。一开门,就见到轮椅歪在一旁,而儿子倒在地上,相当痛苦的样子。
“怎么会跌倒呢?”夫妇俩来到他身边,想搀扶他起来,却被他阻止。
“不要扶我。”他轻轻拨开父母的手,“我要自己起来。”
如果不试着自己来,又有谁会帮他?难道可以奢望她再扶他一把?
拒绝了父母的好意,他一手抓住床沿,另一手扶着轮椅把手,拚命地用力,想把自己放到椅上。然而他错估了轮椅的平衡力,才起身到一半,轮椅翻了,他又摔了个鼻青脸肿。
“凌阳……”季氏夫妇看不下去了,季母甚至低声哭泣起来。看着儿子一次一次尝试,一次一次摔倒,他们何尝不知道他在惩罚自己?
在他摔了第三次后,季父不顾他的阻拦,硬是将他扶上轮椅,用少见的严厉语气喝道:“看看你母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迎上泪眼滂沱的母亲,这一幕几乎掐住季凌阳的脖子令他窒息。一直僵硬的表情忽而变得茫然,像旅人失去目标,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这失控的一切做些什么。
季父再次叹息,拍拍他的肩。
“去找她吧。”
第8章(1)
黎灿踏进久违的办公室,再次觉得父亲宠女儿真是宠到没天理了。
她回到黎风工作,结果发现父亲把应该在这间办公室里办公的黎蓝赶到另外一间去,保留着专属于她的空间。
虽然目前空空如也,但当初她亲自布置的桌椅等办公家具都还维持原貌,仿佛随时等着主人回来使用。
摸着上好材质的木柜,她很有感触,突然背后一道声音传来,她猛然回头一看──
一盆半个人高的盆栽,正由某位职员搬进来。
“这是……”她纳闷地问着脸被树叶遮住大半的男职员。
“这是万年青啊!”对方探出头来笑了笑。“我们都知道黎特助喜欢办公室有绿意,但又不太会照顾植物,所以选了棵万年青让你摆在这里,一万年都不用浇水喔!”
“一万年都不用浇水它早枯了。”她眸中露出淡淡笑意。
“放心,我会帮黎特助浇。”以前黎灿的秘书端了杯饮料进来。“你最喜欢的锡兰红茶加一匙糖两匙奶,我还记得喔。”
她将饮料摆在桌上,表情要哭不哭地望着黎灿。“黎特助,我好想你喔!所以一听到你要回来,马上争取要回来当你秘书呢!”
黎灿动容地走过去抱住她。“我也很想你啊!”
结果那名还抱着盆栽的男职员大为吃味,哇哇大叫道:“她只是倒杯茶就可以让黎特助抱抱,我扛了这么大盆的万年青进来,黎特助至少也要来个亲亲吧?”
“你想得美!”在黎灿的前秘书小姐发难前,又一个人走了进来,对准黎灿就是一个熊抱。“要也是我先。”
“李经理,好久不见了。”她也感动地回搂了下这个父执辈的部门经理,他平时严肃又不苟言笑,何况现在应该是正忙的时候,他一定是特地来看她的。
“那我可以排下一个吗?”
“喂!我先说的耶,至少也让黎特助先告诉我这盆万年青要放……”
“我是下下一个!”
外表娇俏、个性爽朗的黎灿以前也累积不少粉丝群,现在全出现在门口,一个个的想一亲芳泽,不过他们显露出来的不是猴急,而是欢迎。
他们没有一个问她去了哪里,只是在她回来后给予最衷心的支持与友情。她拥有了这么多,如果还成天为一个男人伤春悲秋,不仅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周遭爱护她的这些人。
“要抱黎灿的人,到我这里登记如何?”走在最后面的黎蓝突然出声。“我有内线关系,找我登记还可以有优惠。”
一群人回头一看,太子爷驾到,最恐怖的是后头还跟着董事长,两人好整以暇地盯着各个上班时间混水摸鱼的员工。
众人连忙摸摸鼻子,溜回自己的座位上班。
“黎特助,这盆万年青……”唯一尚未离去的员工有难言之隐,话却仍被打断。
“你满有架式的嘛?”黎灿打量了西装笔挺的弟弟一眼,稳重内敛的外表还真像那么回事。
“你才像公主亲临,要让我这个有架式的小弟保护你免受拥护者淹没。”
“是啊是啊,连国王都来了呢!”她向弟弟皱了皱鼻子,撒娇地扑向他后头老爸的怀里。
看着他们父女情深,姊姊还一副示威的样子,黎蓝只是无言。这就是身为儿子的悲哀,难道他能学着黎灿扑向老爸,还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吗?老爸可能会被吓得心脏病发吧!
黎大同抚了抚女儿的头发,压根没发现儿子的挣扎。“你现在应该知道,还有很多人在关心你。”
“我知道。爸,我心情已经好多了。”虽然心头仍微痛,脑子还空空的,但回到熟悉的地方,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很快调适过来。“我没有那么想不开,你不必担心。女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八年可以挥霍?”感受父亲和众人的关怀疼爱,她真诚地笑了。“幸好我抽身得早,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