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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她最忠心的奴仆也用圣贤教条来批评她,歆怡更加烦躁地说:“怎么,连你俩也想对我说教吗?”

  “奴才不敢!”见格格动怒,康嬷嬷和秋儿齐声回答。

  知道她们口里还有话,只是不敢说出,歆怡心中很不是滋味,委屈地说:“我的品行为人别人不清楚,你俩还不清楚吗?虽说额驸不是我自己选的夫君,可是既然是皇上指的婚,大礼都行了,我还能怎样?刚才那样对待他是我不对,可是谁教他不把我当人看?难道嫁给了他,就得失去自我,仰他鼻息生活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最好趁早弄明白,我可不是他的应声虫。”

  “那格格打算怎么做?”康嬷嬷知道她的个性,不免有些担心。

  “我也不知道,先走着瞧吧,反正我不会因为他而改变自己。”歆怡说着,又安慰她俩。“别担心了,明天你们都要陪我到江南去,今后我们三人在一起,没人能欺负我们。”

  不久,叶舒远进来,主仆三人不再说话,康嬷嬷、秋儿料理完后,便离开了。

  歆怡坐在铜镜前,手里握着梳子,望着镜里美得不像真人、愁得不像自己的可人儿,想着身后的男人将要与自己共度今后的每一个夜晚,不由得心乱如麻。

  由于满人对男女间的事不像汉人那样多忌讳,因此平日她从后宫娘娘、嬷嬷和年纪大些的丫鬟那知道一些男女之事,昨夜额娘也同她说了洞房夜的事,因此她不能说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可当这个夜晚真的到来时,她仍感到焦虑惶恐和羞怯不安,特别是在她的丫鬟、嬷嬷离开了,只有她与他独处时,她的心情更加紧绷。

  叶舒远并不知道她内心的感受,只看到她满脸不悦地坐在那里,因此他没有搭理她,便坐在书桌旁看起书来。

  歆怡克制着心里的不安,从镜子里看着他俊朗的五官和儒雅斯文的动作。他真的一点都不像她所熟悉的那些年轻男子,她认识的男人大多出身显贵,其中不乏能文能武的将相之才,但他们大多魁梧高壮、言行豪爽,不像他这么隽雅沉默。

  “你会骑马吗?”憋在心里多日的问题终于脱口而出。

  “不会。”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会射箭狩猎吗?”

  “不会。”低垂的眼睛依旧落在书本上。

  傲慢无礼的书呆子!歆怡的心头燃起怒火,挑衅地问:“那你会做些什么?”

  他抬头看她一眼,又一言不发地继续读他手里的书。

  见他如此,歆怡更加认为他是在藐视自己,不由得讥讽道:“什么都不会吗?我想也是。那么生为男子有何用?无怪乎你得那么辛苦地考取功名,否则每天读书能当饭吃吗?能养家糊口吗?”

  她的话刺激了叶舒远的男性自尊。他本不想与她说话,怕两人一言不合又起争执。况且他也无意对她解释自己的事业,那不是他的习惯。他一向是个很能迁就和容忍他人的人,可这个女人的嘴似乎生来就是为惹他生气的,不开口则罢,一开口便是扎人刺耳的话。对这,他绝对不能容忍,否则任她养成习惯,等回到家乡,街坊邻居定以为他功名没考上,倒捡回个乞儿做老婆!

  “夫人此言差矣。”他放下手中的书,认真地对她说:“身为男子,我读书做事,各得其所;赡老育幼,各尽所能。而身为女子,夫人则应当恪守妇道、谨修妇言,慎理妇容、勤做妇工。如此,我叶府长房才能家和事兴,光耀门庭。”

  “如此说来,你的门庭得靠我来光耀啰?那你就该对我客气点。”

  看到她眼里闪烁着好战的光芒,叶舒远眉头一皱,再次埋首书本,不予置评。

  吓!真看不出这个毫无男子气概的文弱书生,竟如此倔强。

  见自己的挑衅只换来他严厉的训斥和傲慢的对待,歆怡不服气,却也很好奇。

  注二:进士分一甲、二甲、三甲。一甲取三名,分别是状元、榜眼和探花,二甲取十名,第一名称为“传胪”。

  注三:春季会试发榜正是杏花开时,故古代又将会试榜称为“杏榜”,而将殿试榜称为“金榜”。

  第2章(1)

  她怎么能高兴呢?她出嫁了,从此将与这个成为她夫君的男人共度一生,而这个男人却为她描述了她即将开始的、枯燥无味又黯淡无光的新生活。

  过去几年,她曾幻想过要嫁给一个魁梧强壮、能射善骑的戍边将军,从此夫妻二人骑马奔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山岗……

  可如今,自己所嫁的人却是个既不会骑马射箭,也不显风流倜傥的文弱书生,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这个书生虽有张俊脸,却刻板冷硬;虽有张能言善辩的嘴,却只会说些没有人情味的空洞教条。

  想起从揭开盖头看到他起,他口中说的不是“圣人曰”、“贤良语”,就是对她的批评责备,她的心就变得冰冷。

  难道为了皇帝爷爷的社稷江山,她就得牺牲自己的幸福快乐,后半生都得与这个讨厌自己的男人守在一起吗?就得在以后的每一天,一睁开眼睛就面对这张没有生气的脸,每次说话都得听他无聊的说教吗?

  想着、怨着,歆怡对阿玛和皇玛法的不满,对命运的悲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怒气盈满了胸间,她不禁怨恨的说:“与其过那种死人般的生活,我不如先死了算了!”

  见她行为乖张,口无遮拦,叶舒远的心凉透了,娶这样的妻绝对是他最可怕的恶梦!他面色阴沉地斥道:“你这女人不守妇言,满嘴鞑子气,何以为人妻?”

  一听他竟敢骂她“鞑子”,歆怡本已充斥内心的怨气和委屈更加难以遏制。人人皆知,大清国皇室起源于长白山,来自于关东,过去长期被人辱为“鞑子”。他的这句话,不仅是嘲骂她这个满族格格,也是对她的阿玛、皇玛法极大的不敬。

  她一拍桌子大骂道:“叶舒远,有种你到朝廷对皇上发表‘鞑子’高论去,我看你傲慢的脑袋还能顶几天?”

  叶舒远知道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本想解释,但自身的傲骨和对方的气势让他不想退让,于是他不开口,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她。

  见他沉默不语,歆怡并不想休战,她正有一肚子的气亟需发泄。因此她继续嘲讽道:“等你的脑袋被砍下时,我会去为你收尸,把你冰冷的身子送回江南叶府,把你傲慢的脑袋拿来当球踢……”

  她血腥的描述让素来坚信女子说话当轻言细语的叶舒远,再也无法忍受。他拿起放置在书桌上的木制镇纸,用力一击桌面,轻声喝道:“你给我住嘴,再这样胡言乱语,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歆怡一向骄横惯了,哪里受得住这种威胁。敢打我?哼,看我们谁打谁!

  她转身,看到妆台上有一只古色古香的前朝青瓷花瓶,便一把抓过来,向叶舒远扔去。

  叶舒远一见花瓶飞来,便急忙伸手接住,可没想到花瓶里还有些水,顿时水渍四处飞溅,把他的脸和衣服弄得湿淋淋的。平时为人斯文儒雅、耿正不阿的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今受到女人的这等屈辱,岂能再容忍下去!

  只见他放下花瓶,顾不得擦拭身上的水,大步走来一把抓住她,压在腿上,抓起镇纸就想往她屁股上打。然而,他毕竟是通晓礼仪、熟读诗书的人,待手中扬起的镇纸将要落在她身上时,他猛地收住了手。心想:歆怡虽然嘴坏,但毕竟是皇室后裔,又是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自己怎么说也应有几分谦让,不该因一时之气而乱了礼仪。

  心中想着,他当即怒意略消,放开了她。

  可是歆怡却完全没有顾及这些。

  她被他忽然爆发的力道强行压制住时,有一刹那的恐惧,尤其见他将镇纸举起准备要打下时,更是又羞又气,正要拚命与他一较输赢时,却见他突然停下,还放了她,她以为是他在最后关头怕了她,于是决意反击。而她自小好动,满清皇室本来就重视骑射武艺,因此多少有些真本事。

  当叶舒远放开她站起身时,她猛地一个扫堂腿飞来,想把他扫倒。叶舒远再怎么说也比她长得身高体宽,见她出腿,自然不甘心被她踢倒,但又不能还手,只好用手中的镇纸去挡她的腿。可歆怡的扫堂腿已经飞来,正好踢在镇纸上,镇纸被踢飞了。说来也巧,那镇纸竟然飞到墙上再反弹回来,正好打在她的头上。当即,她的前额给撞破了,有些血冒出。

  “哎唷!”她痛呼一声,手掌往额头一抹,看到手指上的血迹时脑袋一热,立刻双手抱头,坐在地上哭喊起来:“不得了了,你真的敢打我啦!”

  在门外偷听了半晌的康嬷嬷和秋儿这时也顾不上礼数了,一起推门进来,看到格格坐在地上,额头有血,额驸则面色铁青地立于一边不言不语时,都吓得不轻,急忙扶起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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