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灵灵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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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的、白的、粉的梅花为黯灰的冬季添上颜色,温暖的色调驱走寒意。这里有春天,这里更有她,这里是他的世外桃源。

  背上软语娇笑,欢喜的热气不断地呵着他的颈子,他静静地背她走过一棵又一棵的梅树,让她尽兴赏花。

  他踏雪寻梅而来,与她分享赏花的愉悦,他会永远记得这一刻。

  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她是梅,也是雪,国色天香,娇媚活泼,早已深深地种植在他的心底。

  然而,梅花只在冬天绽放,花期极短;雪也会融化,不留痕迹。他突感心惊,不!他不愿意她只是短暂的伫留,他要留住她!

  「喂,我家跟这里很像耶。」她越看越欣喜,聊了起来。

  「也是种满了梅树?」他平静地问道。

  「不,是桃树。」她开始描述玉姑祠的模样,这可是她苦心托梦,要求地方父老照此兴建的。「大门边,是矮矮的白墙,从外头就可以看到里面了。我不怕人家翻墙,又没什么好偷的。进了门,是一条铺着青石板的走道,两边种满了上百棵桃树,每到了春天,花朵开得好漂亮,乡亲们很喜欢来这里赏花;到了夏天,树荫可以遮凉,小孩在树下玩迷藏,还能结桃子让乡亲采着吃。有人就整日待在下头,等着桃子掉下来呢。」

  「你家院子很大。」

  「乡下人家嘛,多的是地。」她兴高采烈地道:「走过九九八十一块的石板路,就可以走上我家台阶,正门一进去供奉着神像……你知道的,家里总要拜拜求平安。正厅不大,后面一个小房间是我住的。」

  「和你家小弟?」

  「他不住那里。」她怕他追问,又继续道:「后面才别有洞天呢。出了后院的门,是一片竹林,竹子长得好高好高,就像一支支顶住青天的竿子,竹叶翠绿绿的,一进竹林就好凉爽;风吹过来,都是竹叶的清香。对了,你听过竹子相撞的声音吗?」

  「是怎样的声音?」

  「格,格,格。」她模仿那声音。「竹子挤着挤子,这支嫌那支太胖,那支嫌这支挡了它的视线,几根大竹竿让风一吹,就打起架来了。」

  她咯咯笑着,他眼前仿佛出现一片竹林,郁郁葱葱,绿意清凉。

  「我想去瞧瞧你家的竹林。」

  「好呀——」胡灵灵话到嘴边,收不回去,只能硬生生止住。

  荒山枯树,沉寂无声,整个天地只有灰色的云和白色的雪,细碎的雪花飘飘而下,打落了柔嫩的梅瓣,梅花与雪花,落地皆不见,目光所及,尽是白茫茫,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唯独他二人。

  念天地之悠悠,既悲,且喜;今生之悲,已成过往,即便雪会融,梅会凋,然四时递嬗,仍有不同的美景,只要……他有她。

  就是她。裴迁俯仰天地,再无疑惧;她给予他平安欢喜,他也要她有同样的平安欢喜。

  「我在外头流浪,路过竹林时,会挖竹笋来吃,挖笋最好是在天光末现前,嫩笋刚钻出头来,那滋味可鲜嫩,甚至可以生吃……」

  他不管背后的她僵着身子,又开始说故事了。

  *

  回到小屋,他将她放坐在床上,胡灵灵随即取过盒子,打了开来。

  她不怕大雪。将这鞋做好,她就可以走了,到时他要拦也拦不住。

  拿出纳了几针的绣花鞋底,她感觉有些异样,怎么棉布和缎布鞋面全部黏在一起了?拎起来一瞧,竟是一双完好的绣花鞋,这难不成是她变出来的?可她不会变出这么难看针线活儿的鞋子!

  「裴迁!」她生气了,出声大吼。

  「怎么了?」风雪渐大,裴迁掩实了木板门。

  「你啥时缝好这双鞋子?」

  「你睡了,我拿过来缝好。」

  「你明明缝了鞋子,为什么要背我出门?」

  「我……我以为你看过了,觉得不能穿……」

  「就是不能穿!你说这鞋怎生穿?」她掏进针眼洞里,一截玉白指头从鞋内探到了鞋外,语气越说越激动。「针眼这么大,石头都跑进去了。还有,这边线长,那边线短,你不会缝整齐些、密实些吗?」

  「我尽量缝。」

  「不会缝还缝!」她拿起剪刀,准备拆掉他那难看的一针一线。「又不是没鞋子穿,我不如补好旧鞋,省得你巴巴地缝新鞋,白费工夫!」

  「我只是想让你过年有新鞋子穿。」

  剪线的动作停顿,她的眼睛又气得冒烟了,好像体内所有的水全被他的话挤上了眼眶;有烟,有水,拿在手中的剪子也淹没在茫茫水雾里。

  他怎能讲得那么平静!好像这是稀松平常的事。过新年,就得要有新衣新鞋;他买不到,就缝一双给她,让她光鲜亮丽出门,踩上积雪也不怕弄湿脚掌。

  呵!她的蹄子在山里奔跑惯了,这等冰天雪地算得了什么!他却呵护着她的脚,怕她受冻;先是熬夜为她缝鞋;有鞋不穿,还傻傻地背她爬山,出了一身汗,这大个儿脑筋不会转弯吗!

  看着歪歪斜斜的缝线,她好像看到他在烛火下,皱着眉头,粗大指头笨拙地捏住细小的针线,专注地戳缝着……她隐忍多日的情绪顿时爆了开来;她丢开剪刀,跳了起来,拿了鞋子就往他身上打。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为什么呀?」

  「我——」

  「笨大个儿!不会讲话是吗?说啊!你说啊!为什么?」

  她拚命拿鞋拍打他,啪啪啪,轻软的绣花鞋根本打不痛他,可她的心好痛,泪水也随着她狂乱的动作而进流不止。

  她不要他对她好,是他的多情绊住了她;他的温柔,更是人界最大的陷阱;她欲走还留,走了又碰头。再这样下去,他会害得她不能成仙,她的五百年道行也会毁于一旦。

  「胡姑娘!胡……」她的激动令他慌张,情急之下,张臂紧紧拥住了她,束缚住她躁动的手脚,心急地唤出她的名字。「灵灵,别哭,别哭,是我不好,你不要哭,不要激动,生气会伤身。」

  「是啦!都是你不好!」她还想捶他,却是困在他的怀里。

  「是,是我不好。」他忧心地道:「灵灵,求求你,不要哭了。」

  「好!我不哭。」她推开他的胸膛,张开右掌。「那张符呢?」

  「在这里。」他从怀里拿出。

  她夺过来,伸手就撕,三两下撕得粉碎,手一扬,碎片如雪飘落。

  「可恶的平安符,再也不灵了。」她红着眼睛,瞪着他,信誓旦旦:「我要让你永远找不到我,咱一刀两断!」

  「你为什么要逃避我?」他声音也高了。

  「我哪逃避你了?是你穷追不舍!」她扔掉鞋子,转身就去拉门闩。

  「灵灵!」他攫住她的双臂,急切地道:「你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

  「我不听!」她扭动身体挣扎,忽然害怕了。

  这所有的情境太过熟悉。曾经,在某个城郊大树下发生过,同样的人,同样的动作,接下来,也该会有同样难忘的回忆……不!

  「你听着。」他拥紧她,逼她不得不抬脸看他,再以最诚挚的语气缓缓地道:「灵灵,我爱你。」

  他说出来了!

  她痴痴地望着他。还是这个傻大个儿,浓黑的剑眉,挺直的鼻梁,粗短的胡髭,深邃的眼眸……眸光不再淡漠,而是盈满了浓浓的热情。

  他的心意怎能如此执着啊!她已经抹掉那回他吻她的记忆,何以他不改心志,就是要爱她?是宿命?是轮回?还是无可解释的缘分?

  若她逃了,他再追,这个情境是否会再发生第三次、第四次……

  「灵灵,与其你逃避而痛苦,何不面对我?」他为她拭泪。

  「我这不就面对你了,你还要我怎样?」她哭嚷着。

  「灵灵是一个凶姑娘,怎地变爱哭了?」

  「还不是你!都是你啦!」她不知还能说什么,筒直在撒娇了。

  「灵灵。」他捧起她的脸蛋,以指腹轻柔地擦抚她的脸颊,郑重地道:「做我的妻子,让我一生疼爱你、照顾你。」

  心悸难耐,泪水决堤,她崩溃在他的柔情里。

  烫热的吻贴上她的泪痕,先是轻柔吮吻,再慢慢地滑到她的唇边,轻轻地咬嚿舔舐,唇瓣相叠,就如乾柴碰上烈火;他大胆而急躁,探入她的唇办,寻索到她的柔腻小舌,狂烈地与她追逐纠缠。

  她克制了又克制,压抑了又压抑,终究让他掏出了七情六欲。

  男人的唇瓣怎能如此好吃?她好想念他的亲吻喔,软软的、热热的;他在她里头舔她,她也舔了回去,啃咬着他的大舌头……不行!她吃素下吃荤,男人是荤的吧,哎哎,完了,都吃下去了,她破戒啦!

  缠绵热吻里,她恍惚想着,这并非破戒,有的神仙也是在俗世娶了妻、生完孩子之后,这才离世出家或是得道成仙,像是佛陀啦,托塔天王李靖啦,嫦娥啦,织女啦……族繁不及备载,她一只小小的狐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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