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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万里无云,屋顶上宽阔的空间在梁知夏面前展现,却没有映入她眼帘,她只是大口喘着气,走向栏杆。

  伸出手抓住这房顶上唯一的安全措施,她站着,动也不动。

  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躺在大马路上。

  明明四周人和车子那么多,她却觉得出奇地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只剩下一只眼睛可以看,所以艰困地移动那单眸,然后,在狭窄的视野之中,她望见身旁和她一起躺在血泊中的妈妈。

  她的泪水在一瞬间泉涌出来,想要抬起手,想要拉住妈妈的手指,但却无论如何努力都做不到。她没有办法动,没有办法呼吸,在感觉自己的心跳渐渐变得缓慢时,她终于合上眼,失去了意识。

  那一天,天空很蓝。

  她的世界,却从此变成黑色的。

  ——梁知夏抓着顶楼栏杆,将装着羽毛的盒子抵放在胸前,垂首慢慢蹲下,然后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埋在手肘里。

  *

  “又有老师管教不当的事件上新闻了耶。”

  “上次几个学生上课玩手机,我只是口头上稍微训斥一下,也被说要拍下来寄给媒体呢。”

  “唉,现在学生真是太难教了……”

  休息时间,几名老师围着角落的电视,看着午间新闻感叹。

  到外面用餐的白恩露回到办公室,望见梁知夏的导师也站在电视机前面,遂走过去。

  对方正好收回盯在萤幕上的视线,发现他后,先开口道:

  “白老师,那个……我还没吃饭,有事情晚点再说好吗?”

  白恩露一顿,点点头,便走回自己座位。

  翻开还没批改完的测验卷,他用红笔将错误一一圈起。

  最近他都会刻意绕到侧门那里,刚刚出去外面吃饭时也是;他没从正门回来,而是走远从侧门进入。一直有点介意自己看到的东西,更在意那个时候响起的铃铛声,到现在他都还找不到好的解释。

  比起恐惧,其实他感到惊讶的成分比较大。

  不过,他却再也没看过黑影了。他并不会不相信或完全否认这种事,相反的,他认为这世界上的确会有科学无法解答又超脱现实的事情。

  因为,他亲身经历过了。

  没遇过,所以会不相信;那么,遇过了,当然就要相信了。

  改完最后一张卷纸,白恩露将笔盖套上。

  下午有两节课要上,没课时他就待在办公室,却没再遇见梁知夏的导师。一直等到放学的时候,女导师才匆匆进入办公室,又匆匆拿着东西离开。

  白恩露只想着对方今天大概真的没什么空和他交谈,遂推开椅子,也打算要回家了。他和平常一样要去牵车,途经总务处,隐约听见里面的职员飘来几句对话:

  “三教顶楼的锁又坏了?奇怪,明明才修好的啊……”

  白恩露因此下意识地望了眼不远处的第三教学大楼。二、三年级都要上课后辅导到五点,从建筑物走出来的学生三三两两,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在逐渐散开的人群最后面,有个相当高瘦的女学生站着不动,直直地朝他的方向看。因为那视线太强烈,白恩露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

  他一怔,只见对方缓慢地抬起手,指着教学大楼屋顶。

  那个学生……不,那不是学生。

  “喂、你——”

  他很快察觉了什么,虽然有些迟疑,却还是迈步越过其他人朝那个女学生走去。

  只不过一眨眼,对方就不知去向。他站在原地,观望着四周,就是没再看到那抹瘦长人影,于是他昂首望着对方刚才指着的顶楼,没有犹豫太久,便走入面前六层楼高的建筑物。

  穿过走廊,他踏着阶梯,开始往上爬。

  第三教学大楼,简称三教,左右两边都有楼梯。这里只有二年级的学生,班级教室都在三楼以下,再上去都是专用教室,会到三楼以上的学生有限,没人使用的空间不少。

  走廊上没有人,白恩露扶着把手,在三楼的楼梯间停步。原本是追着刚才那个高瘦的女学生才上来,他的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梁知夏还继续在往上爬的背影。

  在顶楼遇见她的那天,他以为她也是来参加什么圣诞同乐会的,现在想起来,三年级的她,独自一个人,怎么会跟二年级玩在一起?更别提她那一点都不开朗的个性和处事方式。

  所以,为什么她会晚上一个人在顶楼?

  他抬头往上看,举起长腿,一阶一阶地爬上去。

  站在顶楼门前,他看到重贴过的学校公告,还新得发亮的喇叭锁,却又被什么东西打坏了,因此失去锁的功能。

  白恩露伸手推开面前的门。

  傍晚的天空是一片浓艳的橘色。屋顶上空无一人,但是,他仿佛可以看见梁知夏就背对着他站在栏杆处,发丝随着夜风轻轻地飘荡着。

  为什么她那天晚上会在这里?

  总是低着头的她,绝对不会是想要观赏璀璨的星空。

  那么她上来屋顶,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记忆里那天黑沉冷凉的夜晚复现,梁知夏孤独的身影宛如就在眼前,白恩露在心里想着她会站在此处的理由,厚重的云朵从头顶上经过,让他凝视着前方的眼神不禁蒙上一层阴影。

  糟糕。

  他并不想知道这种事。

  第4章(1)

  雨声滴滴答答的。

  梁知夏在女厕的个人间里,听着雨滴打在屋檐上的不和谐声音。上一节下课的时候,她到洗手间,结果被人关在这里。

  对她恶作剧的人,因为她所表现出来的淡漠和不在意,次数越来越频繁,手法也越来越过分了。上课丢她橡皮擦块或纸团、在她桌上涂鸦,她既不反抗也不吭一声,现在还把她锁在厕所里。

  梁知夏没有对任何人求救或讨饶,直到上课钟响,在外面嘲笑她和等着看好戏的同学离开,她都只是一个人伫立在个人间中,毫不惊慌失措,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自己被欺负的状况。

  由于已经是上课时间,外面相当安静;她最后再试一次拉动门栓,结果还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似地无法开启,于是她扶着墙壁爬上马桶水箱,想从上面爬出去。

  双手才触及满是灰尘的隔间顶端磁砖,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

  其中一个好像是导师的声音,另一个她认不出来。

  “你最近似乎和白老师不错呢,他都会找你聊天。”

  “唉,别说了,才不是那样呢。”女导师稍微压低声音。“他是之前疑似看到我班上一个学生被欺负,所以请我注意一下。我说好,结果他每个星期都会稍微问我那个学生的状况。说老实话,有点烦人。”

  “咦!你班上有欺负事件啊?”

  “没、没那么严重啦,就是一些小事情而已。那个学生自己本身不合群啊,在校成绩还那么差,我也是有关心的,只是现在小孩子又不能太严格对待,一个弄不好,就会上新闻耶。”

  “这倒是。”

  “我也不想带到这种麻烦学生啊……”

  话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了,梁知夏才回过神来。

  她用手臂撑着身体爬到门上的空隙,然后再往下一跳;因为上面磁砖的灰尘实在太厚了,她弄得一身脏污,手掌膝盖和衣服都沾抹了大片黑灰。爬出来后才知道门栓是被扫把抵住,她拿开扫把,洗过手之后,还等到下课钟响了才往教室方向慢慢走回去。

  在被乱涂鸦的桌前坐下,就算全身脏兮兮的,她也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地表情漠然。

  她的心半死不活,身体则是像行尸走肉,所以,她不会觉得难过。

  打扫时间,她在自己的外扫区内默默扫着地,另外两个和她同区的男生,仗恃着她不会向老师告状,所以已好几天没来做扫除工作了。

  不远处,工友提着工具箱经过,她望了一眼,随即移开视线。

  偌大的扫区就她一个人,由于先前下过雨的关系,地面湿答答的,变得不太好清扫。把垃圾集中起来装进塑胶袋后,她低着头准备回教室,向前走几步,看到一双球鞋,她愣了一下,但没有抬起脸。

  “……你掉进沙坑里了吗?”

  白恩露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梁知夏知道自己身上的制服有多肮脏,但她并未回答。

  “工友刚才从这里走过去了吧?”白恩露似是也不在乎她开不开口回应,只是讲道:“顶楼的锁又坏了。开会的时候我只说了句这样很容易发生意外,所以总务处这次会装上更坚固的锁,不会再被轻易破坏了。”

  梁知夏顿住,缓慢地移动原本盯在地面上的视线,看着他。

  只见白恩露双手插在裤袋里面,课本夹在臂弯和腰身间,目光望向别处,说:

  “破坏公物是要被记警告的。”语毕,他微侧首,用眼角的余光瞥视她。

  梁知夏嘴唇掀了一掀,最后,还是问道:

  “老师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白恩露摆出有点麻烦的脸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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