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电视屏幕里那个她最熟悉也最爱的自信笑容,如今看来,却是无比冰冷,好像她永远碰触不到那般遥远……
“心伦,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说!”父亲激动地质问她,但她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比父亲还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
开完现场直播的记者会,才刚离开充当临时记者会场的会议室,口袋里调为静音的超轻薄手机便震动起来。
他取出一看,毫不意外是她打来的,冷冷一笑,他按下接听键。“阙御堂。”
“是我。”话筒那端传来她略带迟疑的声音。
“我知道。有什么事?”他的语气既生疏又冷淡,再也不复昨日之前的温柔。
“你……现在有空吗?我爸爸……想请你过来家里一趟。”可悲的是,梁心伦还不知道该怎么诘问他,只好按照父亲的旨意传递消息。
“可以,我现在马上过去。”
他回答得既干脆又利落,显然早有心理准备。
收线后,梁心伦放下话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凄楚悲凉。
他们真的完了!
从他的语气中,她可以感觉得到。
每当他想结束某种令人厌烦的胶着状态时,就是这么利落痛快。
只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
半个钟头后,阙御堂来到梁家——望着华丽的门廊,他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来到这里了。
“梁董,您找我?”
被佣人带领进入客厅,他假装没看见面色苍白的梁心伦,只笑着与梁静波打招呼,不过称谓已从“伯父”改为“梁董”。
“阙御堂,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梁静波没心思跟他追究称谓问题,他只想搞懂他突然退婚的原因。
“我退婚的理由非常明显,我不相信梁董您会不晓得。最近您为了填补财务上的大漏洞,想必也很辛苦吧?”他淡然讽刺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梁静波有点心虚,刻意拉大嗓门壮大气势。
“珠海百货的投资案,不太顺利吧?”阙御堂别有含意地问。
梁静波立即震惊地瞪大眼。“你……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呀,梁董。”
“什么珠海百货的投资案?那个投资案怎么了?”梁静波的妻子姜霞月紧张地追问。
“哎,这件事你先别管!”梁静波不耐地摆摆手,要妻子住嘴。
阙御堂瞄了眼始终沉默,却句句聆听在耳的梁心伦,然后神色一凛,对梁静波厉色道:“我想从一开始,您就是想利用我、利用阙氏集团替您补这笔烂帐吧?难怪你如此积极撮合我和心伦。”
“我……”梁静波无法否认。
“一开始没有那么严重,那时候若让阙氏集团接手,绝对不是负担……”他心虚地辩解。
梁心伦错愕地看着父亲,感觉自己再一次受到伤害。父亲连她的终生幸福也拿来算计吗?
“只可惜,您还是没有经商才能,珠海百货的投资案遭人亏空数百亿,这个大洞谁能替你补呢?梁董,您竟然还奢望我下个月提前与令嫒完婚?哼,我说您免也太天真了!”
“我、我以为你是真心爱着心伦!”梁静波红着脸大嚷。
“在商场上,没有金钱权势就没有真爱,您还不懂吗?亏您虚活这么多岁,竟连这道理也不明白。”
“你——”梁静波被他气得快吐血了。“难道这一年来,你都是在玩弄我的女儿吗?”
“说玩弄太难听了,梁董。我可是曾经真心诚意地想与令嫒结为连理,只可惜您这父亲太不济,竟把好好的事业玩垮了,连累了她的幸福,您——”
第1章(2)
“够了,不要再说了!”
从未大过嗓门跟他说话的梁心伦突然站起来大喊,让阙御堂微微一愣,因为她从来不曾用这种语气和音量与他说话。
“请你不要说这种话来伤害我的父亲!”梁心伦悲恸地高喊。
他可以羞辱她,但不能辱骂她的父亲。
阙御堂很快恢复镇定,略微勾起嘴角,冷冷地嘲讽道:“不错呀,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全力挺他,果真是父女天性,挺让人动容的嘛。”
不过接着他神色更加冷酷,冰冷地警告道:“我相信你们已经明白,算计我的人是何下场,你们最好别再想这么做——永远永远!”
说完,随即漠然转身离开梁家,不再回头瞧一眼。
“请等一下!”
梁心伦快步追出去,在庭院里喊住他。
“有什么事?”阙御堂停下脚步,半转过身看着她。
她——实在很美!他在心里赞叹道。
端庄秀丽,纤细优雅,有如一朵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直到现在,他有时仍会眩惑于她的美丽,但他知道这只是镜花水月,虚幻不实。
当金钱堆砌出来的魔力消失了,任何人都会变得丑陋,没有人能够例外。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对我……真的只有利用,没有真感情?”她美丽却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晶莹的薄泪在眼中滚动。
“你说呢?”他轻蔑地撇唇讪然一笑,已经清楚说明一切。
“为什么?难道你对我——连一点点喜欢都没有?”
她不相信!曾经吻着她,那么温柔抱过她的男人,竟然可以说变就变,毫不留情,冷酷得可怕。
阙御堂冷笑道:“哼,这么比喻吧!以前你背景好、自身条件也好,是大家眼中的高档股票,而我这投机份子当然也不例外,自然会想尽办法要逢高接手。但现在你父亲经商失利,负债数百亿,受你父亲所累,你现在的行情就像——”
“跌停板的股票,是吗?”她悲伤地自嘲一笑。
“不,是下市股票!股东倒了,那些股票只是一堆毫无价值的废纸。任何有理智的人,都知道丢弃它才是唯一的办法。”
下市股票?他残酷的话,让她原本就苍白的小脸,更是毫无血色。
“很遗憾我们走到这一步,但这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请你们死心吧,放弃这段婚约,好好想想未来该怎么走才是上策。”
说完,阙御堂转身走向大门。
“我会的!”梁心伦哽咽的嗓音从后头传来。
“我会努力忘了你,忘了曾经有过这一段情。我一定会的!”
阙御堂顿了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头也不回地走出梁宅大门。
我没有错!他告诉自己。
比起父亲阙盛强的无情,他还算刚入行的呢。
反正他们阙氏一家本来就是无血无泪的魔鬼,她早些知道这一点也好。
◆◆◆
在那之后,梁心伦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击。
梁家宣告破产,梁氏企业彻底崩盘,而父亲梁静波也病了。
身体的不适外加失志落魄,他整个人宛如战败的公鸡,颓丧消瘦,好几天不肯进食,最后病倒被送入医院。
但入院后身体状况并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愈下,因为他根本连求生的意志都没有。
“妈妈。”
梁心伦来到医院,在走廊上看到正将餐盘端出病房的母亲。
“心伦,你来了。”姜霞月见到女儿的模样,眼眶霎时一红。
一身简便的衣衫,虽然不掩清丽,但看得出是风尘仆仆赶来的。
“搭车来的?”
“嗯,搭捷运来的。”
“委屈你了。”姜霞月好难过。
以前她们一家出入都有高级轿车接送,曾几何时,她打小娇宠的女儿竟也要跟人去挤大众运输工具?
“怎么会呢?捷运方便又快速,搭了才知道真的很舒适。”梁心伦浅笑着安慰母亲。
“这要端到配膳室是吗?我来帮忙。”伸手接过母亲手上的餐盘,梁心伦瞧见餐盘上完整未动的饭菜,清亮的眸光顿时一黯。
“爸还是不肯吃饭?”
“唉!这两天更加严重,连一口饭都不肯吃,要不是医院替他打营养针撑着,只怕早已饿死了。主治医师说他这已经是忧郁症了,要安排精神科医师来会诊。”姜霞月重重叹息。
“爸怎么这样想不开呢?公司垮了就垮了,没钱也没关系,不求享受的话,还是能活得下去。而且只要坚强起来好好努力,将来总有一天能有机会东山再起,他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
想到父亲接连数日不肯进食,梁心伦实在万分心疼。
“他就是那脾气,顽固好强,从来不肯服输,他将毕生心血全投注在公司里,万万没想到公司竟会在他手上倒闭,再加上你又被退婚……唉,他当然受不了这打击。”
想到这件事,姜霞月不免心里有怨。
“都怪阙御堂那无心无肺、无血无泪的负心汉!要是他肯伸出援手帮帮我们,梁氏企业就不会垮台,你爸爸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打击,一切都是他害的,我们真是看错人了!”
“妈,你别这么说。”梁心伦连忙摇摇头,劝阻道:“今天梁氏企业会垮,是因为爸爸决策失误,和他没有关系,并不是他造成的,说是他害的对他并不公平。虽然他拒绝援助我们,导致梁氏企业垮台,是无情了点,但他并没有义务一定得帮我们,梁家的债务是一笔天文数字,真要帮我们,可能连阙家自己的财务也会出现状况,要人家赔上自己来救我们那是强人所难。我虽然也很希望他能帮帮爸爸,但也理解他为什么不肯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