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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果真没看错人,你确实是个仁人。”若说她真是有心要刺杀他兄弟俩,她根本没必要救他。

  那时,虽说他正昏沉著,但仍可以感觉到她救人的义无反颈,那是医者的本能反应。

  “是吗?”看来世于将没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

  收起逗趣玩笑的神色,世于略正色瞅著她。

  “若是二弟对你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你多多见谅,他有心病,解不开。”

  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桩。“我听朝雾说过了。”

  “喔,那你也听她说过我父母也是死在鞑靼炮火之下?”

  “咦?”

  “十五年前,我父亲奉令镇守宜化,带著我娘与我家三兄弟一同到宣化驻守,岂料抵挡不住鞑靼的炮火,爹娘身亡,三弟下落不明,至今依旧不知是生是死。”世于略长睫微垂,唇角微掀。

  “你该知晓我的身子,我这是后天造成的残疾,并非天生心疾。”

  玺浓眉紧蹙,思绪乱成一团。

  “我尽力了,至少让你再活个三、五年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那日听闻他胸口杂音,她便猜到他的心疾是曾有外伤所创,外伤虽好,但心脉尽伤。

  虽说她没瞧他的背部,但猜得出必定是尖锐长刀由他的后背直凿而入,那是一刀毙命的招式,她很熟悉,用这一招取过的人命不计其数,而其中,有多少个他?

  她双手沾满血腥,逃不过永劫的罪业,怎会傻得贪恋起那日午后的悠闲?

  “那三五年后呢?”世于略装起可爱的扁嘴。

  玺笑了,有些飘忽。“若我还活著,只要你一句话,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会为你归来。”

  “哇,这句承诺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好,千万别让于将知道,我怕他会杀我灭口毁承诺。”好甜蜜的话,都快酥进他的心了里了。

  她不禁被他逗趣的模样给逗笑。“你和他真是打自同一个娘胎?”瞧他起身艰辛地套不上衣袍,她下意识的走向前替他拉好对襟,瞥见上头的护身符。

  “怎么你也有一个?”

  这是时下正时兴的吗?世于将也有一个。

  “啊啊,难道你已经和于将袒裎相见过了?”他掩嘴低呼得很假。

  玺脸上浮起红晕,微恼低吼,“才不是!我是替他疗伤时瞧见的。”

  “喔喔,原来如此啊。”他假装放心地拍了拍胸膛,顺手抓起那个已经相当破旧的护身符。

  “这符呢,是十五年前欲和父亲从京城上宜化镇时,我娘特地到洛阳白马寺求来的,我家兄弟皆有一个。”

  “这样子……”怪了,她到底在哪瞧过?第一次瞧见世于将的护身符时,她也有莫名的熟悉感。

  “于将有心结,若你解得开,无论你是敌是友,我都不介意。”世于略突地沉声说。

  她抬眼探去,突地发觉世于略像只笑面虎,总是笑脸迎人,令人感觉无害,但他的眼比世于将还要沉笃睿亮,恍若任何人事物都逃不过他的眼,那锋芒精湛的眸光令人不寒而栗,和不笑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世于将相似极了。

  “你太抬举我了。”她苦笑。

  世于将什么都没告诉他,他当然不知道那人要她即刻离开,他们两人之间,此世注定无缘。

  第6章(1)

  玺和拔都共乘,两人急马奔回鞑靼阵营,周围景致不断往后刷过,玺却无心理睬,只是单手抓著衣襟,思绪飘得很远,想的念的,竟都是那男人的喜怒哀乐。

  “玺殿下。”拔都极沉的嗓音忽地在她耳畔响起。

  她蓦然回神,才发觉天色已快亮,鞑靼的阵营近在前方。

  她居然在马上想得这般出神?

  “玺殿下?”

  “我没事。”

  拔都目光落在她颈上极为明显的红印,付了会,不动声色地拉高她的盘领。

  玺叹口气。“拔都,真是对不住,我心情烦得很,对你口气差了些,你别放在心上。”十五年前,她与父汗和诸位皇兄一同到边城附近秋狩,她年纪太小,在河边玩耍,却发现了顺流而下的他。

  那时的他性命垂危,是她央求父汗派请大夫将他救活,然而醒了以后,他却没了先前的记忆。

  从此以后,他只认定她,待在她的身边,成为她的贴侍,陪地学武艺、医术和使毒,还擅长易容。他沉默寡言,却赤胆忠心,她拿他当兄长挚友看待,所以在鞑靼国内,她的秘密除去母妃,唯有他知道。

  “不会。”不著痕迹地为她掩饰暧昧红痕,他随即先下马,探手想牵她。

  “拔都。”她依靠著他下马。

  “玺殿下?”他谨慎确保她平安踏在地上。

  “征北王是个强敌。”

  她赢不了他,半点胜算都没有,甚至连一颗心都沉沦了。

  “玺殿下不弱。”

  她侧睇他,笑了。“我还有拔都。”

  “是的,拔都永远都不会离开玺殿下。”清俊沉厉的脸抹上一丝笑意,柔和了那张向来自律甚严的冷脸。

  “这段时日辛苦你了,让你老躲在暗处护著我。”

  “是拔都该做的。”他牵著马直往营地,通过守营士兵。

  “唷,瞧瞧是谁来了?”

  刻薄的嗓音传来,玺不快地抬眼瞪去。“父汗在哪?”

  “不用先跟我这个皇兄请安?”旭兀术神采极俊,脸上却有纵欲过度的痕迹。

  她撇唇哼笑。“要依礼,皇兄也该先跟我这个太子请安吧。”

  在尚未有人攻下边防之前,她还是继位呼声最高的太子。

  “你!”旭兀术恼怒的揪起她的衣领,不意瞥见她颈间红晕,怪笑了起来。“哎啊,向来不近女色的小子开窍了?”

  玺不解地瞅著他,眼角瞥见拔都横过手臂,不语地抓住旭兀术的手,微微使劲的力道教他承受不住地松开她。

  “对象是谁啊?啊啊,你一直待在征北王身边,不会就是征北王给你留下的痕迹吧。”他嘴脸鄙夷,目光轻蔑。“早就知道你小子不近女色肯定有鬼,如今搭上征北王,是不是有意要联合他来打击咱们?”

  “你在胡说什么东西?”玺一头雾水,却见拔都闪身挡在她面前。

  “那是我留的。”他说。

  雾水已经连成一大片了,她还是听不懂。留?留了什么?她不觉抹了抹颈项,想著方才旭兀术的视线,蓦地想起世于将啃过她的颈。难道说他留下了什么痕迹?

  “早就知道你们老窝在一块肯定有鬼。”

  “那又如何,大皇子不也有男妾?”拔都面无表情的回答,冷厉神色令人不寒而栗。

  听闻两人对话,玺总算明白拔都是在替她澄清。只是这种澄清法,不是更……唉,算了,她明白他的用心。

  清清喉咙,她干脆当做没听见两人对话,若无其事地问:“我的母妃在哪?”

  “在主营。”旭兀术提步先往内走。“我要跟父汗说你办事不力,卸去你的兵符。”

  “还敢说呢,旭兀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搞什么鬼!”

  她快步跟上。

  “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哼笑了声,路经各大营,踏进主营,先是瞧见父汗在旁,而母妃则躺在炕床上。

  她轻唤,“母妃。”

  柳妃闻言,从炕床上挣扎著起身。“玺,我的孩子……”

  “母妃。”她快步迎向前,将母妃拥入怀里。“孩儿不孝,让母妃担忧了。”

  “你离开这么久都没有半点音讯,真是教我好担心。”柳妃低泣。

  “母妃,对不起。”她只能叹息。

  旭兀术踏进营内,对著父汗就告状。“父汗,太子混进征北王身边非但没杀了他,反倒还救他,显然居心叵测。”

  玺怒眼瞪去。“那是因为我要取信于他!”随即又拱拳向前。

  “父汗,我潜进征北王身边,熟悉边关地形,他日若要攻城绝非难事。”

  绝不能让旭兀术抢了她的兵符,由她亲自执掌才能掌握整个战况,才知道怎么做方能让两方伤亡减低。

  “玺儿可在征北王面前露了馅?”可汗问著。

  “回父汗,没有。”她睁眼撒谎。

  “好,后日迅攻,就由玺儿带兵,趁征北王不备,取下他的人头!”

  她怔住。后日?这么快?

  “可汗,玺儿才刚回来,你便要她领军?”柳妃忍不住进言。

  “让她多歇个两日吧。”

  “这有什么问题?他想歇个几日,攻城就交给我。”旭兀术可是跃跃欲试。

  那怎么成?玺双拳一拱,沉声请求,“父汗,请给我几天时间统整所有军力,拟定计划再出兵。”多拖个几日算几日,她心里头的伤还痛著,她不要这么快就在战场上与他相对。

  “……若教其他皇子占了先机,届时可别怪父汗撤了你的太子之位。”

  “我明白。”她才不希罕,紧握著太子兵符,只是不希望无辜百姓被无情战火波及罢了。

  ***

  一袭苍蓝战袍,上头精绣狼纹,手持五尺两寸寒铁打造的长剑,银亮盔甲下悬狼形雕镂的面具,遮去玺绝美的五官。

  她一人独前,五万大军在后。

  迂回数日,在其他皇子不断征战被击溃后,她终究逃不过与征北王一战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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