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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玺.爱罗辛儿的死讯立即从边关烧向鞑靼大营。
旭兀术打著为太子复仇的口号,执兵符整顿统筹整个大军。
玺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你真要我立即出兵?”世于将看著正贴心为他穿上盔甲的爱妻。
“对,而且要速战速决,绝不能拖泥带水。”她脸色深沉,浓眉紧攒。
“我麾下大将个个视死如归,如今得知我死讯,就算不听命于旭兀术,也必定会朝你猛攻。”
“我的爱妻可真是深得军心呢。”他俯下身,在她唇边偷了个吻。
“别闹。”她反咬他一口,水亮黑眸直瞅著他。
“旭兀术会掌我的兵符,统合所有军队,他什么烂招都使得出来,完全不管百姓死活,所以,你必须要一举拿下他,待他死后再和我父汗议和。”
世于将轻掬她的手,凑在唇边轻吻。“放心,我一定会取下他的首级。”
“还有,我麾下大军的军旗是狼,见著他们能避就避,不要跟他们硬碰硬,他们会宁可玉石俱焚的。”
“我知道。”他浅笑,听著爱妻的谆谆告诫。“我也会记住,尽可能不去波及双方百姓,你放心吧。”
瞅著他著军装的英姿,玺反抓著他的手,再次叮咛,“你要小心。”
战场是无常的,没有一个将军真的可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实力与命运必须并存,才能在战场上夺得先机。
“放心。”世于将笑得狂肆霸气。“只是,咱们才新婚,你就这么急著赶我上战场,我心里有些受伤呢。”
“别贫嘴。”
“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你再玩下去,就要轮到我吐给你看了!”被晾在一旁很久很久的吐于略好心出声提醒。
“我都忘了大哥也在这儿呢。”世于将压根不在意夫妻卿卿我我时身边多了个人。
“是啊,我看你们两个离情依依,害我也忘了除了我以外,那儿还有人呢。”世于略指向站在门边的拔都。
“哎,真是忘了呢。”世于将笑得狡赔,看在拔都眼里,简直跟只黄鼠狼没两样。
什么忘了,根本就是故意亲热给他看的,小心眼的男人。
“对了,大哥的病未愈,要不要拔都陪你一道?”玺问。
“那怎么成,若旭兀术瞧见他,不是要给他安上什么罪名了?”给拔都安什么罪名都无所谓,他就怕玺儿的声誉受损,说她是叛贼。
“那倒是。”玺的眉头被愁绪绑得无法舒展。
世于将拉著她到一旁坐下。“玺儿,在这里等我,待我拿下旭兀术后,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他知道,她担心的不仅只是两国百姓,包括她的母妃,她的麾下,在这里,她像成了叛徒。
他知道这滋味肯定不好受,但相对的,知道她愿意为他忍让这么多,就让他更加明白,她确实是极爱他的,这一点,谁都无法否认。
“嗯。”她轻点头,勉强扯开一抹笑。
“趁著旭兀术调动大军,还来不及备妥各式军火,先抢先机,但你也必须小心。”
“知道了。”他笑咪咪的,一点也不像即将出征的大将军。
这一句小心,光是一个晚上她就不知道说了几次,但听再多次他也不觉厌烦。
玺站在云台行宫二楼长廊目送著丈夫离去,看著婉蜒军队朝关道而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像被什么拽紧,莫名不安著。
“玺殿下真是下定决心要与征北王一起离开?”沉默多时的拔都淡问。
“……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厌倦了玺殿下这个称号,不想再回鞑靼了。”沉默了会,地苦笑问:“拔都,你会不会觉得我投向大明,是鞑靼的罪人?”
“不,这是鞑靼欠你的。”他想也不想的说:“再者,玺殿下也没供出军事路线图和山线图给征北王,怎会是罪人?若旭兀术被击溃也是他无能,与玺殿下无关。”
迎著风,她束起的发摆动著。“拔都,你真会安慰人。”
“拔都所言属实。”
她笑,还是舍不得移开目光,尽管早已不见世于将的身影,还是舍不得挪开眼,直到朝雾婉约的笑声传来。
“玺儿,你在这儿?”
“朝雾?”她侧眼探去。
“走,我带你去好好打扮一番。”她亲热地挽上她的手,另一只手上还捧著些衣衫和姑娘家的针黹女红。
“这衣衫是我特地为你裁的,先让我量量,若是过大了,我再赶紧修改。”
“你你、你为我做衣衫?”玺有点手足无措。
“是喜服。”
“喜服?!”她更加瞪大眼。
“真是对不起,边关地带没能找到什么上等质地的布料,不过,好歹还是有大红布匹的,等我裁好,上头绣上鸳鸯和彩结,保证这喜服也不输京城绣坊的手工。”朝雾迳自说著,笑得好快乐。
“你干么跟我对不起?我又不是嫌弃这布料,而是你……”玺张口欲言,最终还是无奈地闭上嘴。
“我怎么了?”朝雾不解。
“你……”叹了口气,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的热情。
“你在为我做嫁衣裳,可是你明明也喜欢著他,那你现在这样,不是、不是……”
朝雾伸出食指抵在她的唇上,笑吟吟的,整张脸柔美得好慈爱。
“我呢,就像王爷的妹妹,你呢,往后就是我的大嫂,我替你张罗也是我份内该做的,有什么不对呢?更何况,只要想到王爷笑了,我就开心了。”
见状,玺只能无奈的闭上眼。“你傻到让我无话可说了。”
哪有女人有如此大的肚量?
“啊!”朝雾突地轻呀了声,不等她问,就赶紧把手上的衣衫和针线活儿都丢给她。
“你等我一下,我忘了拿一样东西。”说著,转身就跑。
“什么东西?”
“要送你的乞巧娃娃。”朝雾回眸笑,赶紧转下梯。
玺又怜又惜的看著她的背影,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过了许久,外头忽然轰声大作,整个大地剧烈摇晃起来。
“玺殿下!”拔都立即窜到她身边护著。
玺愣了下,立即探出栏杆外,瞧见东侧火势渐起,是朝雾刚才跑去的方向,她身上突起一阵恶寒,放声喊了出来。
“朝雾!”
第9章(1)
世于将领著大军飞奔而去,却不知旭兀术派人躲在柳沟,突袭边关。
炮火打上关城,四处酿灾,幸好世于略留守,快速调派人手,算是勉强控制住了大局。
玺将伤重的朝雾扛到行宫二楼房内,要拔都先到外头,再缓缓扯开她的衣衫,只见朝雾身上严重灼伤,血肉模栅,手上还拿著个盒子。
“朝雾,放手,让我医治你,好吗?”见她血流如注,玺急得双手发颤,却忍著压抑著,让声音柔软些。“来,把这东西拿开。”
朝雾呼吸短促渐急,缓缓扯开笑意。“玺儿、玺儿,这盒子里的乞巧娃娃,是咱们大明在七夕节庆的娃儿……一对娃儿象征牛郎……织女,我做了一个给你,以往也送了一个给王爷……”她气息不稳的松开了手。
玺抓起那沾了血的盒子,里头滚出一个布娃娃,以质地上好的布料做布面,绣样精美,裙摆是带碎珠的流苏,衣衫则是对襟绣银线的湖水绿长摆衫,手里捧了个小瓶,那瓶身和世于将装著夕颜骨灰的瓶子极为相似。
“……你傻。”半晌,玺忍著泪水,吐出不舍的责难。“我又不懂什么乞巧,你为何要为我费尽心思?”
明明和她眷恋著同一个男人的,为何却对她这么好?
“虽说我该称你为嫂子,但我……是把你当妹子的。”朝雾轻抓著她的手,虚弱一笑。“乞巧节快到了,若是在京城,咱们就可以结乞巧楼,穿七孔线,求……”
玺眸底泛著薄雾,深吸口气。“别说了,我先替你疗伤吧。”
她轻抓开她的手,拉开柜子,将家当全都搬了出来,金针扎满她几个救命的大穴,虽然明显是救不了了,但至少要让她不痛,至少要让她神智清醒的等到世于将。
她托人赶去传话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但能做该做的,她绝对不会放弃。
“嫁裳还没做好呢……”朝雾缓缓吐了口气,觉得身子突然轻盈了起来。“咦,玺儿,我似乎觉得好多了呢。”
“当然,有我在呢,阎王要你的命,得先过我这关。”她扯著微颤的笑,轻轻握住她的手。“等著,我差人去跟王爷传话,他就要来了。”
“玺儿……”
“嗯?”
“别让王爷孤单。”朝雾现在讲话已不气弱了,只有愈见苍白的脸色掩饰不了她就要油尽灯枯的事实。
玺儿垂下眼,长睫掩去眸底的泪水。都什么时候了,为何教她挂念的。全都是他人?
“你替自个儿想就够了,别净把他人事往身上揽。”
“……我太在意王爷,你生气了?”朝雾有些失落地垂下眼。
“不是!”她瞪著她,又心怜又不舍。“你一直在替他人想,谁来替你想?又有谁想过你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