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都无惧的黑眸直视著他,想要看穿他心里的打算。
打从踏进营区,他莫不注意著营内所有阵营摆设,小心翼翼地注意著旭兀术的一举一动。
“皇子的意思是?”他沉问。
“他真厌倦了杀戮?真的愿意王动放弃可汗之位?”旭兀术说著,笑声连连。
“是。”
他垂下眼,勾著魅笑。“告诉你的王子,我会准时赴约。”
“谢皇子。”拔都转身即走。
第10章(1)
拔都趁夜而去,踏日而归。
“他答应了?”玺欣喜的看著完好无缺的拔都归来,更开心他带回了好消息。“他没刁难你吧。”
“没,但我总觉得怪怪的。”
“怎么说?”
“他并不觉得意外。”他指的是旭兀术得知她没死的消息,并没有太多表情。
“是吗?”微挑起眉,她似笑非笑。“我之前就猜中了。”
“玺殿下?”
“他发动突袭直攻边关时,我就猜到他肯定是不相信我死了。”玺笑得冷冽,转回床榻,取出被绸缎包覆住的长物,缓缓解开。
“他是恶意攻击行宫,心想可以就此杀了我,却没料到死的却是朝雾。”掀开绸缎,里头包裹的竟是没有鞘的长剑。
“朝雾也可以说是为我而死,她视我为好姊妹,我怎能不为她报仇?”取出收起多时的长剑,她的眸色赤红。
“虽说旭兀术是我的异母兄长,但我从未认为他是我的兄长,若杀他是逆天之罪,我也不会后悔。”她要亲手杀了旭兀术,他不死,天下难平,她和世于将便得僵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
“请玺殿下让拔都随行。”她回头,噙笑弹了下他的额。“你哪回没跟上了?”
“现在要动身了吗?”
“对。”她握紧系在腰间的乞巧娃娃,要让朝雾亲眼瞧见她如何为她报仇。唇角勾著誓在必得的笑,玺不意瞥见床角处有只小蜘蛛。
“拔都,帮我把那虫给抓来。”顺著她所指的方向探去,拔都微露困惑。“玺殿下不是怕蜘蛛吗?”
“不是怕,是讨厌。”啐,她岂会怕那一丁点大的虫?“还不快帮我抓来?”他好笑的看她一眼,一眨眼的工夫便替她把小蜘蛛给抓来。“要放哪?”
“放这、放这。”她赶紧打开乞巧娃娃手中捧的小瓶罐,待他放落,马上封住瓶口。
“玺殿下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晚上你就知道了。”她笑得羞赧。待她拿下旭兀术,晚上再拉世于将一道瞧这瓶罐里到底有没有结网。
***
天大亮。
“王爷,密探回报。”苏尹从外头走来,世于将正与诸位将领彻夜商议战事。“什么消息?”
“王爷。”探子走入,拱拳单脚跪下。“据报,三更天时,见旭兀术带领几名亲信往榆木川边崖而去。”
“喔?”世于将黑眸乍亮,唇角勾著狂喜笑意。“这龟儿子总算是从后防跑出来了,就不信逮不著他!”
“但是,他怎么会只带几名亲信往边崖去?”总兵徐燕不解这不寻常的举动。
“王爷,该不会有诈?”世于将微眯起黑眸思付著。
“对了,军师上哪去了?”总兵兵铎抹了抹脸问。
“军师微恙,该是在房里歇著。”世于将沉吟了下。“这样吧,本王带几名勇将去探探。”
“王爷,这样不妥吧?”徐燕见他起身,赶紧跟上他的脚步,其余将领也跟出。
“徐燕、兵铎,替本王挑几名勇将派驻崖下五里处,由苏尹涪本王一道即可。”他不容置喙地下达命令。“苏尹,跟本王一道过去探视军师。”
“是。”苏尹跟上脚步,发现主子并没先到军师房内,反倒是先回另一间偏房,见里头无人,才又来到世于略的房间,推开房门,却独见昏睡的世于略。
世于将浓眉微挑,知道这金针所扎之处是个睡穴,八成是玺儿为了让大哥多睡些。才出此策的吧。
只是,她呢?他还以为她在这儿呢,没在房里,也没在大哥这里,她到底上哪去了?他坐上屏杨,看著大哥有些苍白而憔悴的脸色,不禁有些内疚,全都因为他一意孤行,才会累及大哥。
“苏尹。”
“在。”
“拔下金针。”
“……”苏尹狠瞪著扎在军师身上的那根金针,好像用眼睛就可以瞪到它消失不见。
“你在干什么?”世于将好笑地看他。
“……没事。”他的声音好虚,闭著眼,凭感觉,一抓即抽——
“哇一有没有这么狠?这么用力呀!”世于略立刻醒来,痛得哇哇叫。
“大哥,睡得可好?”世于略龇牙咧嘴的。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狠心的弟媳竟然要拔都抓著我,真的是太过份了。”他忍不住抱怨,突地又想起睡去之前瞧见的东西。“对了,你知道拔都是什么来历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世于将微挑起眉。
“他身上有个护身符,跟咱们的很像。”微眯起眼,他用力回想著。“你不觉得他跟三弟有点像吗?”
“于刚?”他沉吟。“拔都跟于刚?但是我听玺儿说,她是和拔都一块长大的。”
“是吗?”难道是他猜错了?“玺儿呢?”
“我正要问你呢。”
“我怎会知道?她把我戳晕了,我哪晓得她上哪去!”闻言,世于将立刻攒起浓眉。她该不会真是误会了他,赌气跑哪去了吧?
“放心,有我开导,她不会胡来,八成是到外头晃晃,一会儿就来了。”
“那好,大哥要是瞧见她,告诉她,待在这里别乱跑。”他总算是安心了,起身欲走,却听大哥问话。
“等等,你要上哪?”
他勾唇,笑得狠绝。“我要去杀了旭兀术。”然后,他就可以带著玺儿双宿双飞了。
榆木川山形地势险要,急流穿山,危岫其间,奇峰突起。
日正当中,空间黏腻地缠绕著一股浓滞化不开的气味,恍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那狂乱的气流,就像世于将胸口上的怒焰。他和苏尹藏身在山折处,注意著旭兀术的举动,却瞧见意外的一幕。
他目皆欲裂地瞪著崖边,玺儿与旭兀术的碰头。
她竟还对著那该死的人笑!
这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玺儿会在这里?为什么她好似和旭兀术前嫌尽弃?为什么!
他怒目瞪视著,在旭兀术伸手轻抚她的头的瞬间,满腔狂乱之气溃堤,再也无法忍受!
“玺儿!”他持剑纵马而来,怒不可遏的大吼。玺闻声回头,错愕得说不出话。
他,怎会来了?这岂不是枉费她刚才对旭兀术的虚与委蛇?
不管了,事到如今,先斩杀旭兀术就对了!
“拔都!”她喊。拔都立即纵马奔向旭兀术,岂料对方早有防备。“撒!”玺不解地看向他,突见天空撤下黑色药末,而风是吹向——
世于将没有防备,急驰而来,粉末全往他身上落下,他的眼、他的脸、他的身上,剧烈的刺痛强袭入眼,他痛得失去平衡落马。
“于将!”玺惊喊,纵马朝他而去。
“感谢太子的里应外合,今天才能在这里逮著征北王,这全是太子的功劳,也不枉费太子潜伏在征北王身边多时。”旭兀术高声喊著,“多谢太子提供这毒药,就算毒不死他,至少也毒得瞎他的眼,太子功不可没。”
玺登时愣住。
他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拔都沉凛著脸,抽出腰间软鞭朝旭兀术攻去,然而他身旁的死士立即上前护他。
听见旭兀术所说的话,世于将迅速爬起身,却发现眼前视野模糊不明,红不再红,绿不再绿,所有色彩在他眼中缓慢褪去。
难道说,玺儿背叛他?!
玺火速跳下马,瞧他狼狈得几乎站不住脚,就连系在腰间的玄色罐子都掉落在旁而不觉,她走近,想为他拾起,却见长剑竟搁在她的面前。
“你背叛我!”他手中紧握的剑怒然指向她。苏尹快马来到主子身旁,不解的看著两人。
“世于将?”她愣住。
“你,背叛我!”他咬牙低喝,其声沉凝,恍若可震天撼地。
“不是,我没有,我——”
“你欺骗我!这就是你要我按兵不动而想出的法子?使金针让大哥昏睡,让我错判情势,恶意将我骗至此,让我陷入圈套?”慢慢的,色彩不见了,天暗了下来,他的世界破裂不成形了!“你不是替我著想,你只是想保住鞑靼!玺儿,你背叛我!”
他满腔满意的爱竟得到如此回报!她的温柔是假,投怀送抱是假,多情缝蜷全是假!虚情假意,他却当是今生唯一!
“我……”她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不过是希望保全他,为何却变成是——她缓缓抬眼,透亮眸子盈满腾腾杀气,如刀似剑地射向笑得狂妄的旭兀术。
全都是他搞的鬼!
可恶!她该听拔都的话,对他多加防备的,但是她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