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道强烈光束瞬间穿破眼前的浓雾,玺儿整个清醒过来。“难怪我老觉得那护身符眼熟……对了,世于略说过,他家三弟在十五年前失踪,而我也是在十五年前遇见你的,你、你就是……”一口气说太多话,让她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玺殿下,不要激动,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他赶忙安抚。
停了许久,她才用力开口,“我……把你带回世家……”
“好,所以,你要坚强,我们一起活下去。”他喉头滚动,热泪在眸底烧着。
早知道玺殿下对他不过是兄妹之情,他只好顺她意的假扮下去,可天知道他有多爱她,爱到可以跟随她至天涯海角,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都愿意。
她不知道他的情,所以他藏,藏得深深的,不让她发现。
只要她快乐,他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就算她的心中永远无他,也没关系。
“好,我们一起活。”她抬手轻轻环上他的背,蓦地惊觉——
“拔都,你的背受伤了。”
“嗯。”
“你没上药。”
“伤在背,我等玺殿下好了,再帮我上药。”他永远不会让她知道,他有多爱她。
“好。”她闪过伤口,环住了他。“拔都,咱们这样子,像不像小时候被师父打得只剩半条命,抱在一起睡的模样?”
“嗯。”
“拔都,有你真好。”她蹭了蹭他的臂膀,安心的阖眼像小时候一样。
瞪着她发上未干的雨水,热泪从拔都那双总是有点冷酷的凤眼掉落。
有这么一句话就够了,这个拥抱,也已经够他回味一辈子。
隔日,当他醒来时,玺殿下已经笑吟吟地躺在他身侧看着他,她决定要养好身子,回头去探世于将。
他没有异议,只要是玺殿下想做的,他毫不犹豫地力挺。
然而,玺殿下的身体随之出现异状,受创的心脉止不住以往喂毒药的反噬,所剩日子已不多,所以她又决定不回头找那人。
玺殿下说,从此以后,两人兄妹相称,世间再无玺殿下此人,他笑笑点头。
他们离开山洞,来到山里的小村落,两人在此处养身,白日,他外出打猎顺便寻草药,而她就待在家里养伤等他回家,夜里,他准备晚膳,替她上药熬药,她替他诊伤,那亲密的感觉简直和一般夫妻无异。
近一年里的相处,可谓是他最甜美的记忆,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圣旨到——”
尖细的嗓音将他扯出回忆,世于刚回神,视线落在刚收到的信上,余光瞥见大哥快步走入厅内,后头跟着个太监打扮的男子。
“于刚,跪下。”世于略拉着他一道跪在厅前等候宣旨。
世于刚不明状况,乖乖地跪在他身旁,就瞧太监拉开了圣旨,细声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征北王世于将为国捐躯,追谧平定王。有鉴于世于刚平息边城战火,降服鞑靼年幼皇子,让两朝以兄弟国相称,遂征北王位由世于刚承袭,赐御牌一只,任行大明,通行无阻,钦此!”
“谢万岁,万岁万万岁。”世于略拱手说,示意弟弟快快领旨。
领完旨,接过御牌,赏了银给宣旨太监,安置夜宿一晚后,两兄弟在厅内聊了起来。
“你方才在看什么?”
“信,玺儿寄来的信。”
“什么玺儿?玺儿是你在叫的吗?叫二嫂。”世于略突然不正经地耍起阴狠。
世于刚淡看了他一眼,便把视线转向御牌。“我跟她约定过,就算她真嫁与二哥,我也不会叫她一声二嫂。”
世于略阴狠模样耍得很没劲。“算了,你们决定就好,反正又不关我的事。”
想了下,瞧他直瞅手中团金雕镂的御牌,他又好奇了。“怎么,这令牌有问题?”
“不,我只是在想,为何特地赏了这通行无阻的令牌给我?”事实上,他最近就要回京城,给令牌实在无太大意义。
世于略闻言,不禁笑柔了眉眼。“不对,这令牌是要给你二哥的。”
“给他?”难道皇上知道他诈死?
“这是皇上给他的……自由,让他何时回大明,都可以在故乡的土地上横行无阻。”这是皇上对他的心意,一种尽在不言中的美意。
自由吗?世于刚看向窗外,心想,他们正在海面上讨论着要飞往何处,又岂会想要再踏上这块土地?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肯定是多年以后了。
***
入秋的海面,刮着阵阵微凉海风。迎风扬帆,随意转动方向,蓝天白云之下,好不惬意。
“你在干么?”舱房内,世于将无声走近伏案振笔疾书的娇妻。
“再写封信给拔都。”玺儿回答,头也不回。
“往后不需要再写信给他。”很想一把抽掉案面的纸,但又怕惹她不悦。
她抬头,瞪他。“……征北王,你异常的小心眼。”
“我若是真小心眼的话,就不会与他计较医治你胸口那一伤之事。”胸口的伤要是不把衣服脱掉,怎么医?
“那有什么好计较的?”她又睨他一眼。“若真要计较,都得怪你信了旭兀术的话,给了我一剑。”
垂下脸,世于将开始后悔自己说错话,快快转移话题,“说到旭兀术,倒也古怪,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带着她离开边关之前,他把所有军务都交给大哥和三弟,也得知了其中一些不合理的消息。
“被我毒死的。”她淡道。
“你?”
“嗯,为了确认我母妃的安好,我不敢下狠药,所以就对他下了一种慢性毒,会缓慢发作而不被中毒者发觉,十天之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垂下眼继续写。
“原来如此!”世于将恍然大悟。“原来你不只是医可以,毒也行。”
“拔都这两样都比我强。”虽然她是师姐,但天份有差,比不上拔都。
又是拔都……“我开始怀疑你到底爱不爱我。”
她再瞪。“是他把我给救回来的,我能不感谢他吗。”
“对啦、对啦,就我狠,给你一剑,好让他有机会可以窥探你。”他扁起嘴,开始耍脾气。
玺儿幽然叹气,开始觉得以往的征北王是假的,眼前这个不讲道理的世于将才是真的。“那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原先提的是指拔都用药精准救了她,可谁知道他又绕回了一年前的事。
“那样还没什么大不了?当初我在河边逗你时,你死都不肯上岸!”非常明显的差别待遇。
“……那差很多好不好。”就知道他当初是恶意逗她!“你那时俨然像个急色鬼似的,yin 荡得教人害怕,哪像拔都那般正直,就算抱着赤裸的我,也只是为了要救我。”
“什么叫我yin 荡得教人害怕?我不过是……”话到一半,世于将突地打住,黑眸极危险地眯成一直线。“等等,我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
“你说拔都很正直,抱着赤裸的你就为了要救你……”那一定是幻听,一定是幻听,他占有欲太强,所以把话扭曲得非常严重,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
下一刻,玺儿轻易摧毁世于将努力建构起的信心。
“那时我正失温,拔都若不以体温暖我,我会死的。”她正色看着他,“你觉得拔都应该守礼教,眼睁睁看我失温而死比较好?”
“当然不!”
“那就对了。”就是救人嘛,干么想得那么邪恶?况且——“也不想想是谁造成的。”
“……”言之成理,确实有理,所以他无言以对。
垂眼看还继续写家书的女人,一副写得很有心得很有兴趣的模样,世于将更加哀怨了。
晃步走到甲板上,他忽地扑通跳下海,在舵手的惊叫声中快速地再跃上船,浑身湿答答折回舱房,来到爱妻身后,俊色黑眸很哀怨地一瞪再瞪,瞪到爱妻不得不丢下笔,无奈地回头看他。
“我失温了……”
闻言,玺儿噗哧一声笑出口,亮开一口白牙,完全被他的样子打败。
“你还笑!”有没有良心啊?
“八月天,南方偏热,你失什么温?”她笑到飙泪。
“我不管,你要给我添暖!”不然以为他跳海跳心酸的喔!
“又不冷……”
“不管!”他已经快手扒掉湿透的衣衫,恶狼扑羊地压向她。
她又笑又叫。“哎呀,你害我湿透了!”
“我都已经浸水,你哪可能还干在岸上?”想摆脱他?下辈子再试吧,此生肯定无望。
“哎,海水真冷,我都有点发颤了。”她闭上眼,享受他不断落下的吻。
他有力的双臂将她抱得牢牢,更加贴近她,“放心,一会就不冷了。”
感觉到他的亢奋,她红着脸推他一记,他却丝毫不动。“征北王,你真的很yin荡。”色心大发得很。
“我已不是征北王了,而且我也不yin荡,只是很爱你。”所以他自动把她方才那句话指的对象想成世于刚,新就任的征北王。“恨不得再多爱你一点、再多疼你一点……玺儿,这一世,我只想与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