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三方由上而下直欺来的重重指责目光,原本身形高大的东翁,也只能在他们面前委屈地愈缩愈小,就在这时,一道对东翁来说宛若天籁般的男音,很会选拣时辰地翩然飘至东翁耳底。
“咦,这么巧,今儿个这么多人都在家啊。”从客栈后头爬墙进来的封浩,在来到营业用的大厅打算向东翁报告他回家时,颇感意外地瞧着那群看似难分难解的四人。
默然回首瞧了久寻不遇的祸首一眼后,身为苦主的某三人,不语地回过头,再齐力吧东翁的脖子掐紧一点。
“封小子。”迫于民怨不得不投降的东翁,只好如他们所愿地开口。
“嗯?”
“在你把捅下的篓子全都摆平钱,你被禁足了。”东翁朝一旁弹弹指,“鞑靼,把那只拎进去处罚一下。”算了,就由他去自生自灭吧。
“哈?”还搞不清楚怎么一回事的封浩,下一刻即遭人高马大的鞑靼自身后捉起衣领,高高拎起直往本馆内送,全然不给一头雾水的他半点发问的时间。
“这下诸位都满意了吧?”送走了头号万恶渊薮后,东翁朝众位等不及去算账的房客摊摊两掌。
“慢着。”本想马上回去找人算账的斩擎天,似乎是在警觉了什么后,忽地朝其它人抬起一掌。
“盟主大人?”
“外头有贵客,不开门不行。”他边说边走向大门,难得一见的严肃神情静据在他的脸上。
不明所以的众人,在斩擎天开启了客栈大门,并自外头挤着要进客栈来讨债的人群中迎进了一人,并再次关上大门后,人人皆一头雾水地瞧着那个身着一身黑衣,个头娇小、五官深邃好似外族人的女人。
沉默的大厅里,在来者以一双湖水似的碧绿眼眸扫视过厅内所有人后,仍是没有半点声响。东翁好奇地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的陌生客一语不发地来到了他的柜台前面,毫不介意地将脸近距离地凑至他的面前,而后微眯着眼睛,以一种好似迷茫又像是诱惑的眼神,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在经她那简直跟勾引没两样的目光一瞧,轰轰的心音直在东翁的耳畔有若擂鼓,他连忙一手按住因她而乱乱跳的心房,并用力咽了咽口水力持镇定。
“请问你是?”盯着人动也不动地瞧了老半天后,花楚在一室的静默中怀疑地开口。
“东翁,这间客栈的老板……”不敢再直视她眼眸的东翁,微偏过首,边答边以袖擦着额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大汗。
听得了他的答案后,花楚微微扬高了柳眉,随后一改前况地沉下了脸。
“我想找个人。”、
“哪位?”不知她为何变脸的东翁,总觉得那一双像是在诱人犯罪的媚眼,突然间,好像是掺杂了点……怨意?
“封浩。”
“若要讨债的话,麻烦请照规矩来,先到外头排队。”又一个要来找封小子算账的?已是叹到无气可叹的东翁,提不起劲地扬起一掌,直指向客栈大门。
然而站在原地不动的花楚,只是在一室人们好奇的目光下,不疾不徐地开口陈述。
“我与封浩的关系较为特殊。”
东翁不以为然地睨她一眼,“怎么个特殊法?”哪个上门来讨债的,不都说自己是最倒霉的那一个?
“我是他的青梅竹马。”因此与外头之人所讨的债务有所不同。
脱口而出的轻柔话语,很快地即消逝在安静的厅内。在听完了她的话后,厅内的众人以无声的眼神相互交换了几眼,随即不约而同地看向同样也是满面震惊的东翁,然而东翁只是先朝众人扬起手要他们缓缓,而后客客气气地问向眼前的小美人。
“打小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同吃一锅饭,一同长大的那个青梅竹马?”
“嗯。”
听完她的话后,当下厅内所有人,皆下意识地赶紧撤离她三大步,以保自身安全。
“请容我再确定一下。”唯一没跑的东翁,从容地伸出一指向她求证,“年年都追在封小子的后头跑,与他很亲近的那个青梅竹马?”
她点点头,“应该就是指我吧。”
“那你……”东翁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过一回后,以怀疑的口气继续问:“你从小到大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灾小难,或是遇上过什么天灾人祸?”基本上,只要与封浩相识,这几乎就是最标准的下场之一。
“没有。”
颇为讶异的斩擎天忙接口续问:“你曾不曾被人讨债追着跑,或是可曾有人在路上冲着你大喊还我钱来?”
“也不曾。”她微皱着柳眉,愈听愈觉得莫名其妙。
左刚也小心翼翼地求证,“那你的运气会不会时好时差,尤其是在遇上了某人后就一路背到极点?”
她再摇摇头,“完全不会。”这些人是怎啦?
“这样啊。”大抵搞清楚之后,东翁直接朝刚从本馆走出来的鞑靼再次下令,“鞑靼,这只也顺道拎进去。”
“是。”
“他要拎我上哪去?”不知为何遭人挟持的花楚,在快被拖走之时,忙不迭地朝那一室神色不善的男人们讨个原由。
“还债。”相当团结的众人,将一模一样的答案送进她的耳朵。
“可是我是来讨债的!”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的她,在被拖进本馆内时连忙说清来意。
陆余愉快地向她颔首,“正巧,我们也是。”
第2章
刚抵返客栈家门,即遭鞑靼给拎进厨房里的封浩,此刻正蹲在地上,与堆积在他面前宛如小山高的待洗碗盘奋战。
几乎可说是每次回栈,就都头一个被送来这处罚的他,自她的身后看去,蹲姿纯熟、洗技老练的他,转眼间就飞快解决一堆碗盘。半晌,早就对这等处罚习以为常的他,再次起身来到厨房里的小井中提来一桶清水,准备与各客房送来的新碗盘再战一回。
可就在此时,关锁着他的厨房大门再次开启,出现在他眼前的,依旧是高头大马的鞑靼,但这回,在他手中,还多了个出乎封浩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抬首看着那张总在他不眠之夜溜进他脑海里的面容,封浩错愕地放开了手中待洗的脏碗与布巾。
“小花?”她怎会在这?
熟悉的男音一进耳底之后,遭鞑靼置放在门口、两脚刚抵地的花楚,先是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源头,接着在确定远处蹲在地上的人影后,她二话不说地放下身上所有的行李。
“慢、慢着……”看出某种她特有的惯性模式后,封浩连忙扬起一掌想要阻止她,“你冷静点——”
清冽洌的碗盘裂声,在花楚一骨碌冲上前以飞扑之姿扑倒封浩之时,断断续续地在偌大的厨房中响起。
遭她扑倒坐在一堆碗盘中的封浩,在想拨开一身的碎瓷以免割到他们俩时,却赫然发现她已将两手攀在他的颈上紧紧扣住,并将小小的脸蛋埋进他的怀中,而她整个身子也压趴在他的身上,使他想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大葱一开始就站在厨房里负责监督处罚的丹心,慢条斯理地走至看似难分难舍的两人面前,好奇地微微扬高了柳眉。
“封少,这位被临近来的贵客,也是你的债主之一?”这些年来,在看过那么多追来客栈的各式各样债主后,大概就属这只最热情了。
“并不是。”没空解释的封浩,小心地护着怀中的人儿,“小花,你先让我起来……”
然而花楚却在这时将头一抬,两手紧捧着他的脸庞,柔美的脸蛋凑至几乎快与他眼对眼的距离,像要将他的容貌给烙在心版上似的瞧着他;而已经很习惯她就是这么看人认人的封浩,只是捺着性子,在她稍稍退开来,并满足地叹了口气后,知解地问。
“看清楚了?”
“很清楚。”
“那……还记得我是谁吗?”掺杂了点难以言喻的紧张感的低沉嗓音,自满面志下的心的封浩嘴边轻轻逸出。
“封浩。”花楚朝他绽出个大大的笑靥,“你是封浩。”
“你还知道就好……小花?”安下心来的封浩,在拉着她一块起身,她却忽地一把掀起他的衣袖时,一头雾水地看着她突来的举动。
“这半年来有没有被人拿刀追着跑?有没有受伤?”在找到他后,首件要务就是检查他是否仍像以往完整无缺的她,片刻不停地在他身上翻找着。
“那只是家常便饭而已。”他叹口气,在她换手翻开衣袖时顺便说明,“那只手也没受啥伤。”
“这道口子是怎么划的?”毫不扭捏、也全然不害羞的花楚,再接再厉地脱去了他上半身的衣裳后,颇不愉快地眯细了眼,直瞪着他右腹侧的一道小刀疤。
“上回在树上睡到半夜被一帮土匪偷袭的。”他懒洋洋地解释,干脆再指向右颈的伤处,“这个是前些天卖柴时不小心被刺着的。”
将他前前后后都看过了一回后,花楚两手环着胸,仍是不怎么相信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