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番话,李隽果然被激怒了。“就算还有其他妃嫔,你永远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样还不能满足吗?”
昙月叹了口气,只希望李隽能了解她想要的是什么。“当然不能满足,皇上该知道我讨厌争宠,应该说我不擅长与人争宠,那种事太累人了,与其花时间在跟别的女人争风吃醋上头,不如回家奉养双亲。”
“朕虽然有其他妃嫔,但只专宠皇后一人,这样也不够?”李隽放下皇帝的尊严又让一步,只希望留住昙月。“你到底要朕怎么做?”
“放我出宫。”昙月言简意骇地说。
李隽已经坐不信地起身,将昙月从地上拉起,用力握住她纤弱的肩头,然后摇晃几下,希望能摇出她的理智来。“你答应过永远不会离开我……”
“我没忘,我永远不会离开皇上……”昙月试着跟他解释。
“撒谎!你现在不就是要离开朕?”李隽慌乱地吼道。
昙月缓了口气说:“我没有,住在宫里和宫外又有什么差别……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的……”
“朕不准!”李隽想到没有她就相当不安。“你要什么赏赐都行,朕只要你留下来,留在朕的身边。”
“那么后宫就只能有我一个……可是这么一来,朝中大臣只怕会更容不下我,因为皇上不能只专宠一个女人,就是怕我会恃宠而骄,想要左右君王的思维,到时你我的处境会变得很为难。”昙月声音放柔地解释。“所以请皇上放我出宫,只要你想见我,随时可以来,有烦恼,有心事一样可以说给我听。”
“若是朕不答应呢?”李隽态度转为强硬地问。
昙月不怕皇帝的威严,昂首凝娣。“君无戏言,若皇上连这一点都办不到,又怎能当个明君?”
“你……好!你想出宫是不是?朕就让你走!”李隽紧绷俊脸,气势尊贵无比,那是天子才有的表情,不容许有人挑战权威。“更不会要求你回来!”
“多谢皇上恩典。”目的达到了,昙月却失望了,也伤透了心,因为她爱的这个男人一点都不了解自己。
在皇帝面前,昙月盈盈地拜倒,直到退出紫宣殿之后,才容许泪水夺眶而出。她真的很爱这个男人,但是皇后这个位置从来不是昙月自己想要的,因为她有太多事情要去做,不想一生被困在后宫之中,整日只会和那些妃嫔明争暗斗,那会让她看不起自己了。
或许她真的是自私,万一将来真的有了孩子,也不希望他们卷入宫廷斗争,和兄弟们自相残杀,那真的太悲哀了,偏偏李隽不懂她……
想到这里,昙月抹去眼角的泪水,振作起来,不许自己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连续好几天,皇帝的心情很坏,而且坏透了,在身边伺候的宫女内侍无不胆颤心惊,就怕一个不小心踩到老虎尾巴,被推出去砍了,反倒是几个老臣不怕死地又来提立后的事,若不是有尚书仆射在场,肯定要他们都辞官回乡养老去。
“皇上真的不去接她回来?”丰冠臣与皇帝对酌了数杯,还是开口问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昙月居然不入后宫,甚至连皇后之位也不放在眼里,这样的奇女子大概千古难见。
李隽将酒杯重重的放在几案上,还是怒气难平,于是赌气地说:“她执意要走,朕为何还要去接她回来?朕真不明白,天底下有哪个女人不想当皇后,就只有她居然不屑一顾,净往外推。”
“恕臣斗胆,臣曾听皇上说过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有特别的见解,才能得到皇上的心,皇上现在又把她与天下女子相提并论,那么岂不是抹煞了她的特殊之处。”丰冠臣故作纳闷地说。
第8章(2)
听了,李隽顿时语塞。
“臣还以为皇上与她共患难过,应该很了解她的想法才是。”丰冠臣希望这么说能点醒君王,否则皇帝会一径地在死胡同里打转,怎么也绕不出来。
“可是……”李隽想要开口辩驳,却发现丰冠臣说得对,他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昙月,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做的原因 。
李隽静下躁动不安的心,将那天昙月说过的话再回想……
“那么后宫就只能有我一个,可是这么一来,朝中大臣只怕会更容不下我,因为皇上不能只专宠一个女人,就是怕我会恃宠而骄,想要左右君王的思维,到时你我的处境会变得很为难……”
昙月是在为他着想,不想将来他夹在她和大臣之间左右为难。李隽不由得握紧拳头,往几案上敲了一下,当时他只觉得生气,气她撇下他不管,想要离开自己,所以没有把这句话背后的意义想个清楚。
“你该知道我讨厌争宠,应该说我不擅长与人争宠,那种事太累人了……”
是啊,昙月不是那种女人,可是并不代表她不会受伤。李隽叹了口气地心忖,看到他临幸别的女人,她当然会难过,只怕还会忍痛要他公平对待每个妃嫔,不过其他妃嫔可就无法忍受了,铁定无所不用其极地来对付最受宠信的她,什么卑劣手段都能使得出来,就算她贵为皇后也一样,到时他真的能保护得了昙月吗?
想到这里,李隽宛如挨了一记闷棍,终于懂了,明白了,但也心痛得想狠狠地揍自己一拳,因为他居然打算让昙月步上母亲的后尘,让她也承受跟母亲同样的痛苦。他凭什么说爱她?难道只要封她为皇后就算是了?那个位子昙月根本不稀罕,因为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个虚名,而他口口声声说会爱她,宠她,可是却也跟父皇对待母亲一样,不曾懂过她的心。
“看来皇上想通了。”丰冠臣细细端详着君王的表情。
“她……该明说的。”李隽叹道。
“或许她以为皇上会懂。”丰冠臣放肆地回道。
“她要的不过是个知心人,朕却让她失望了。”李隽艰涩地笑了。
当时他是怎么回应她的请求的,只会摆出皇帝的架势来威胁昙月,要她顺从,要她乖乖地进后宫当皇后,一旦她坚持不依,就摇下狠话,而昙月最后只回他一句‘多谢皇上恩典’,好个多谢皇上恩典,昙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口的?他既当不成知心人,还是天底下最残忍无情的男人。
“你退下吧,朕要好好地想一想。”
“是,那臣告退。”丰冠臣恭敬地步出殿外,事情能够解决,他的耳根子总算可以清静了些,不然每个人都来找他,要他想办法让皇帝心情转好。
就这样,李隽陷入很长的沉思,就是要想出个周全的办法,能够保护昙月,又能顾全宫中体制,不让那些老臣又来啰嗦。
三日的后-
亥时才过,位在兴化坊的长孙府外头传来了敲门声,连响好几下才吵醒了府里的老仆妇。
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前来开门,心想这么晚了怎么会有客人,一看外头站了好几个高头大马的汉子,腰上还佩挂着刀,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以为半夜遇上强盗了。
“皇上驾到!”禁军小声地说。
“皇……皇上……”老仆妇大惊失色,朝正跨进门坎的高大男子跪拜。
一身常袍打扮的李隽在处理完公务就微服出宫,秘密地来到昙月家中,就是不想惊扰到百姓。“不用多礼了,昙月呢?”
“小、小姐已经就寝。”老仆妇结巴地回答,这还是头一回见到皇帝的长相,果然是相貌堂堂、英姿焕发,真不懂小姐为什么要拒绝当皇后,这可是烧了几辈子的香也求不来的喜事。
李隽往里头暼了一眼。“不要吵到你们老爷和夫人休息,直接带朕到你们小姐房里就好。”他庆幸照着银杏说出的地点将长孙策夫妇被救出来时,两从除了受到惊吓,身体虚弱之外,没有受伤,才能熬过那场劫难,否则昙月只怕会活不下去。
“是,皇上请往这边走!”
待老仆妇领着李隽来到闺房前,李隽便要她回房睡去,还让跟来的几位禁军在大门外守着就好。
李隽轻轻地推开门扉,然后又轻轻地关上,见几案上的烛火还透着晕黄的火光,可以让他清楚地觎见茵褥上还放了好几本书册,像是刚被主人熟读过,他往内室又走了几步,就见躺在架子床上的昙月,手上还抓着本书,像是看到睡着了,让李隽不禁好气又好笑。
“你倒好,书照看,觉照睡,一点都不思念朕,反倒是朕怎么睡也睡不安稳……”李隽心想他这个皇帝真的连这几本书都比不上,黝黑的男性瞳眸掠过昙月雪白的纤臂,被子滑到了腰际,披下的长发若隐若现的掩住半裸的酥胸,这海棠春睡图让眼底的热度迅速加温。
昙月没有听见李隽的抱怨,兀自沉睡着,直到一具健壮的男性身躯压向她,让手中的书册掉在床下,这才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