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颐连忙安抚,不想让凤劲夜挨骂。“爷爷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就不用了,只要再多活几年就好。”至少让他亲眼看到这对年轻人结婚,这是凤爷爷最大的心愿。
“一定会的。”静颐下意识地和母亲相视一眼,她们都想起医生的话,以凤爷爷的身体状况,随时都有可能心脏衰竭,所以要特别注意。
这一顿饭就在说说笑笑当中结束。
凤爷爷回到房间之后,马上打了一通电话给相识二十多年的律师老友,请他晚上过来一趟,决定要修改遗嘱。
原本他打算死了后,就把这楝房子捐出来当作博物馆,让更多人可以进来参观,因为他很清楚儿子和媳妇不会在意它对凤家有多大的意义,可是现在凤爷爷决定留给孙子,说不定可以让眼前这对年轻人之间多一道连系,藉此造就一桩姻缘。
到了隔天下午,凤劲夜又被叫到祖父的房间,帮他把前几天画到一半的肖像画给完成。
“你喜欢静颐对不对?”凤爷爷问着孙子。
听到祖父突然说中自己的心事,凤劲夜本能地否认。“谁喜欢她?爷爷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了,才会胡思乱想。”
凤爷爷横了孙子一眼。“面子固然重要,可是小心让别的男生捷足先登,等到静颐被抢走了,你就是哭死也没用。”
“谁有本事就来抢,我可不怕。”凤劲夜看着被阳光洒了一身的祖父,总觉得他好像快要消失了,不禁闭了下眼皮,然后睁开,心想自己大概看错了。
“好啦,你快点画,要画好看一点。”
“为什么要这么急?我又还不急着回美国。”凤劲夜的右手没停下来过,认真地画着素描。
“你不急我急。”凤爷爷就是想要快点看到自己的画像。“要是哪天我走了,这张画就当作遗照。”
“爷爷!”凤劲夜不悦地斥道。
凤爷爷呵呵笑了。“我随便说说的,要那么早走,我可还舍不得。”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会一语成谶。
“最好是这样。”不喜欢祖父拿自己的生死来开玩笑,凤劲夜总觉得有些不安,不过他故意忽视它的存在,不愿再想下去。
“画好了。”一个小时后,凤劲夜将肖像画完成了。
“快给我看看。”凤爷爷眉开眼笑的伸手,接过孙子帮他画的图。“画得真好,不枉费你爸妈花那么多钱让你去念那间贵死人的艺术学院。”
凤劲夜低嗤一声。“是我有资质和天分。”
“臭屁!”凤爷爷嘴里骂着,不过还是很满意手上的这张画像。“我还以为你父母会要你去念商。”
“我对那些东西没兴趣,去年整年都在跟他们争这件事,要不然早就可以去念了,真是白白浪费我一整年的时间。我跟他们说,等我毕业赚了钱,就把学费通通还给他们,那对眼里只有钱的夫妻才肯点头答应先帮我垫。”他的父母可不会白白花钱让他去念他们最反对的艺术学院,所以只能用做生意的方式先谈好条件。“爷爷慢慢看,我要出去了。”
待凤劲夜离开祖父的房间,在走廊上遇到静颐,见她手上端着一碗热豆浆,配上杂粮馒头,是祖父维持好几年的下午茶习惯。
“我也要喝豆浆。”凤劲夜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打开话匣子。
静颐一怔。“你不是不爱喝?”知道他习惯吃西方食物,爱喝咖啡胜于豆浆,所以有些讶异。
“我现在想喝不行吗?”
“好,我先端去给爷爷,再帮你弄。”静颐也不跟他争辩,毕竟喝豆浆对身体好,凤劲夜想喝是再好不过了。
“我要冰的。”凤劲夜又加一句。
“嗯,我知道。”这点不用他说,静颐也很清楚。
“还有……”凤劲夜还没跟她说够话,所以要抓住时机。“我爷爷的药有没有按时在吃?下次门诊是什么时候?到时记得告诉我,我也一起去。”
静颐看得出他很关心爷爷的健康,露出甜甜的笑意。“嗯,就是这礼拜五,我会提醒你。”
“你在笑什么?”笑得让他想……对她做坏事!凤劲夜故意恶声恶气地问。
“我是高兴,因为知道你很关心爷爷,太开心的关系。”
凤劲夜清了清喉咙。“他是我爷爷,我当然关心了。”说完,便急急地走了,他怕再不走会想扑上去把她给吃了。
望着凤劲夜匆促离去的背影,静颐有些愕然,不过又自我安慰,至少他愿意跟她说话,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当她进了房间,看着凤爷爷拿着孙子画的图向自己炫耀,可见得他有多骄傲,也衷心地希望这对祖孙有多点时间相处,不过静颐这个愿望在两天后破灭了。
两天后,半夜两点多左右,方太太都会固定到房里问凤爷爷要不要上厕所,或是喝水什么的,却发现他怎么叫也叫不醒,连忙掐他的脉搏,发现他心跳、呼吸,都没有反应,马上帮他进行急救,一面喊醒女儿,快打电话叫救护车。救护车很快地赶到了,确定老人已经过世,不需要送去医院,便又离开了。
“爷爷……”静颐跪在身边哭喊,看着凤爷爷安详的睡脸,虽然他看起来像是在没有任何痛苦之下往生的,但心里却极不舍又难过。
凤劲夜呆呆地坐在榻榻米上,瞪着确定急救无效的祖父,因为太过震惊,眼泪怎么也掉不下来。“你前几天不是才跟我说舍不得这么快走的吗?怎么可以骗我?笨爷爷……你快点给我起来……”
“你不要对爷爷这么说话……”静颐哭肿了眼说。
“那就叫他起来拿棍子揍我……”凤劲夜大吼一声,便冲出房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哭。
以为对祖父的感情只是一般,毕竟他们每年相处的时间不多,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难过、这么难以置信,爷爷白天还活得好好的,还交代他要对静颐好一点,不要老是欺负她,几个小时后突然就这么去世了,这要他怎么接受这种事?“笨爷爷……”凤劲夜坐在缘侧,直到此刻,泪水才滑下来,双肩因啜泣而剧烈颤动。
静颐脸上也是泪痕未干,慢慢地走到他身后,想要安慰凤劲夜。
“走开!”凤劲夜发现是她,不愿意让静颐瞧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那太丢脸了。
“我不会笑你的…”静颐这次没有走,只是坐在他身边,哽咽地说。
“我才不在乎!”凤劲夜把身躯转向另一边,心里明明在意得要命,却不想让她知道。
“爷爷……呜……”静颐又想到老人对她的疼爱,不禁悲从中来,将头靠在凤劲夜的肩头上哭了起来。
“你要哭去别的地方哭啦…”听着近在耳畔的哭声,凤劲夜背脊一僵,口气很差地低吼,却没有挣开她。“让人听了很烦知不知道?”因为他的心会好痛,怕会想要抱住她,然后痛哭一场。
这次静颐没有被他骂走,因为此时此刻她想待在凤劲夜的身边,哭泣,因为他们都失去了最爱的亲人。两颗年轻的心也因为凤爷爷的过世而相互依靠,距离拉近不少。
第3章(1)
就在凤爷爷去世第二天,因为凤劲夜的父母一时之间无法丢下公司,于是托方太太代为处理后事,他们会尽快赶回台湾,这让凤劲夜相当不满。“你们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能把爷爷救活吗?”凤劲夜忿忿不平地在电话里头对着父母吼叫。“都不用回来了,爷爷的后事我自己会办。”
在这对夫妻的眼里,生意和应酬永远摆在第一位,打一出生就把他丢给保母照顾,从来不会多关心一下,这些他都认了,谁教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平常用工作繁忙来搪塞,就是不回台湾探望祖父,现在祖父都走了,居然还找那么多的借口,他实在无法原谅。
当凤劲夜火大的挂上电话,打开房门,便看到站在外头的静颐,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你是来跟我大眼瞪小眼的吗?”静颐原本想叫他不要用那种态度对自己的父母,可是也看得出他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去的。“律师来了,他说爷爷事先立了遗嘱,要你过去听。”
“遗嘱?”凤劲夜皱起眉头,跟着静颐一起来到座敷。
一头灰发的老律师坐在榻榻米上,方太太奉上茶水,也被要求留下来聆听凤爷爷的遗嘱。
“不需要等我父母回台湾吗?”凤劲夜问。
老律师打开公文包。“凤老先生生前有交代只要你们三位在场就够了……”说着便拿出遗嘱,将内容详细地加以说明。
“这间房子要留给我?”听了,凤劲夜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置,除了房子之外,祖父还把几张保险单的受益人写上自己的名字,那可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目;至于这楝颇有历史的日式建筑,需要花上不少精力去整修,才能维持到现在,他根本不懂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