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越来越凄厉,越来越高,当她蓦然伸出手,想要抓住冷艳的衣服时,旁边的宫女见她已经浑身颤抖得站不稳,急忙一边一个将她扶住,“公主,别太激动,还是先躺下。”
“滚开!”欧阳青高喊一声,甩开两名宫女的手,一下子扑到冷艳的身上,将她的衣襟紧紧抓住,向来柔弱的她这个时候彷佛是就要发狂的母狮子,满脸的激动狂乱。
冷艳也不禁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她不能闪避,只能迎视着欧阳青的脸,斟酌着,慢慢回答,“极乐宫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他经常送我一些礼物,不过属下都把它们留在龙疆了。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留在极乐宫过夜。”
欧阳青急切地问:“他对你怎么样?是柔情似水的?还是霸道不讲理?”
“他,有时候柔情似水,有时候,也会很霸道。”冷艳艰难地回答。
“那他抱你哪里?这里?这里?”欧阳青的手在她的身上摸索着,按着那些部位。冷艳全身一颤,彷佛那只手是龙御的,“他,喜欢抱着属下的腰。”
“那他亲你的时候……”
冷艳不愿意再回忆下去了,她再度跪倒,“公主,属下是来禀告您,据说龙御现在病倒,可能活不久了。”
“啊?”欧阳青怔了怔,“为什么?”
“属下……不确定。”
欧阳青却忽然明白过来了,双眸亮如星光,“是因为你,是吗?因为你走了,所以他倒下去了。你做到我让你做的事情,你让他痛苦,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痛苦。”
她忽然由兴奋变得颓废,甚至,好像还有点恼怒。一下子倒回在软榻上,以背朝外,闷声回答:“你可以走了。你的功劳,我会跟母后说的。”
“是,属下告退。”冷艳再也不敢多留,飞快地离开。
走出殿门,她轻轻喘息了几下,可心头积压的抑郁却更沉重了。
当年,她从这里领到公主的命令时,她没有想到再回来时会有这样大的变化。她本以为,若是完成不了女皇刺杀的命令,她最多只是一死而已。原来会有一种活着,比死还痛苦。公主刚才那一瞬间的疯狂让她诧异,但却又有点眼熟,她细细回想,陡然明白,那是种嫉妒的眼神。她曾经无数次在云姬、月姬的眼中见过。
但公主跟她们其实有着本质的不同。毕竟云姬、月姬是龙御的妃嫔,又有夫妻之实,嫉妒她夺走她们的丈夫是应该的。
而公主,她和龙御的关系太过微妙,冷艳甚至想,龙御心中大概从来不记得这个女人吧?
不记得当年他和公主有过的一面之缘,更不记得他曾经给予公主的那一句小小的评价。
若不是他当年那一句漫不经心的话,便不会有他们后面的孽缘,更不会有这么钻入骨心的疼痛。
师兄说龙御病倒了,病到快要死的地步。是真的吗?
听到这个消息,她全无半点喜悦,只有一个念头——想回去,奔回到他的身边去。但是,此地距离龙疆已是路途遥遥。她和他的缘份也早在她离开的那一刻彻底割裂了。他的生死不再跟她有关。若是他死了,她会是月阳的功臣,也会是周围所有邻国可以长舒一口气的恩人。
可她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力气继续活下去。
第7章(1)
回到月阳国已经一个月了,冷艳每天清晨走出房间,就能看见乘风站在门外不远的地方,彷佛他已经守了整整一夜。每天她都会跟他说句话,只是今天她实在是不想再说什么,准备无视于他,走过去。
刚走到他身边时,他伸手拉住她,“艳儿,我要暂时离开月阳,先来跟你辞行。”
她只好站住,随口问道:“你要离开?主人有任务给你?”
冷艳自小就是月阳国秘密训练的死士,每次见到女皇,她都习惯地称她为主人,而不是女皇。
乘风沉默了下。冷艳又说道:“若是机密不要告诉我。”
他轻声说道:“我要去一趟龙疆。”
“龙疆?”冷艳一怔,倏然明白了,“你是要去刺探龙御的情况,还是……”
“那边的消息突然中断了,原本安插在龙疆皇宫中的探子探不到任何消息。我在想,他是不是已经……”
冷艳的背脊陡然僵直,一股寒意从脖子泛到腰部,“你……何时可以确知消息?”
“起码要等我自己入宫去看看,才能确定。”
“如果他还没有……死,你要怎么做?”
他轻笑了下,“那就助阎罗王一臂之力吧。”
她盯着他的眼睛,“主人的命令是要你杀他?”
“是。”
“公主殿下的意思呢?”
乘风又笑了笑,“陛下说不必在乎公主的意见,公主的话多少有些疯,只有傻瓜才会全听。”
他这话明显是另有所指,冷艳脸色一变,“对,我是傻瓜,我祝你此行顺利!”
乘风见她动了怒,连忙说:“艳儿,我只是希望你能认清事实,我们真正的主人是女皇陛下,为了月阳国,我们不能让龙御这种危险人物活下去。他十八岁亲政之后,已经灭了大小十一个国家!
“当初要不是他故意制造假消息,挑起我们月阳和普鲁图国的不和,两国就不会打起来,结果他坐收渔利,灭了普鲁图又想灭我们月阳。女皇陛下委曲求全,甚至想用公主联姻来保住月阳,到最后,是花掉重金才平息干戈。以龙御这个人的性格,如果他对月阳有兴趣,早晚会出手的。我们要到那时再任人宰割吗?”
冷艳静静地说:“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你不必跟我一再提及。你要杀他,我祝你顺利,但是我也提醒你一下,龙御这个人可没有那么好对付,你若是轻敌,就会败得很惨。”
他一笑,“你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他?倘若他真如我们之前听到的消息那样,病得不堪一击,那他对我已经没有半点威胁。如果他还活得好好的,哈,我也会见机行事。”停顿了下,他问道:“艳儿,你想跟我一起去龙疆吗?”
“不。”她斩钉截铁地甩头道:“这一生我再也不会踏上龙疆的土地!”此时忽然有名侍卫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说道:“陛下叫你们立刻入宫。”
两人一怔,乘风问道:“只是叫我,还是我们一起?”
“陛下有命,乘风、冷艳即刻入宫!”
“出什么事了?”乘风追问。
那侍卫摇摇头,“我只负责传话,不知道具体情况。”
等到两人赶入皇宫时,只见偌大的殿堂上,除了女皇以外,还有若干朝中重臣。以前月阳女皇很少让冷艳他们这样的影子杀手公开现身,当冷艳走入大殿时,便察觉到气氛非常不对劲。
每一个人都神情凝重,月阳女皇的脸色甚至是铁青的。
她一抬头,看到正走进大殿,还没来得及跪下的冷艳和乘风,高声喝道:“乘风!你知罪吗?”
乘风完全不知出了什么状况,急忙跪下,“陛下,乘风愚钝。”
月阳女皇冷冷地说道:“前些天你告诉朕说,你的手下探到龙御身患重病,离死不远了,是吗?”
“是……”
月阳女皇一拍桌案,喝道:“还敢在朕的面前胡说八道!你是不是为了救冷艳免于朕的处罚,所以才编出这样天大的谎言替她遮掩?”
“属下怎敢?”
“你不敢?”月阳女皇一记冷笑,目光幽冷地盯着一言不发,跪在乘风旁边的冷艳,“为了心上人,你大概什么都敢做。只是朕没有想到,这样的大事你也敢在朕的面前胡说八道。现在朕就想立刻把你推出宫门斩了!”
“陛下……”事情至此,冷艳也不得不开口了,“乘风的忠心,陛下毋需质疑,陛下若要杀我们,我们绝不敢有半点分辩,只是请陛下在赐我们一死之前,告知原因,这样总算能死得瞑目。”
“冷艳,朕实在不想告诉你这个消息,因为朕现在真的不敢想,在这件事中你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乘风生怕女皇要对冷艳下手,连忙叩头道:“陛下如果认为属下的情报有误,属下即刻动身前去龙疆,定然带龙御的人头回来见您。”
“去龙疆带他的人头?”月阳女皇的笑容格外地讽刺,她盯着乘风的脸,像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陡然间,她从桌案上狠狠地丢下一张密函,“你看看这份刚刚送达的情报吧!前天子时,鲜于国都已被攻陷!从陷入战火到全国失守,甚至不到三天的时间!而做到这件事的人,就是那个被你说成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龙疆王!”
乘风与冷艳同时惊诧地抬起头,脱口惊呼,“什么?”
冷艳甚至比乘风先一步抓起那份战报,从头至尾匆匆浏览。
“冷艳,你听到这个消息,是怎样的心情?”月阳女皇忽然问她。
冷艳紧握那张战报,近乎贪婪地读了一遍又一遍,方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直视着女皇,这样的直视在以前她是从未有也从不敢的,然而这时她却彷佛忘记了所有的规矩,静静地,清晰地回答,“属下认为,这才是龙御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