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真的相信妹妹就是一直照顾他的人,她又能怎么办呢?
“你明明不是我,难道他一点都不怀疑吗?”她苦涩地问。
“他是有些怀疑,不过要感谢你。”白恩琳讥诮地微笑,从名牌包包里取出一本日记本。
恩彤见了,愕然睁大眼。
“多亏你有每天写日记的习惯,姊,你不知道我在钟雅伦家的客房翻出这本有多高兴!这样我就不怕露馅了,你之前跟他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这本日记都写得清清楚楚。”
所以妹妹把整本日记都翻遍了?她不堪的心事,全遭人看透了?
恩彤倒抽口气,狼狈地抢回日记本。“还给我!”她好生气,好难过,妹妹凭什么这样侵犯她的隐私?
“还你就还你。”白恩琳随她将本子抢去,漫不经心地耸耸肩。“不过姊,原来你也会担心钟雅伦眼睛能看见后,被你脸上的胎记吓一跳,没想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我本来还以为——”
“别说了!”恩彤厉声喝止妹妹,胸口郁闷地疼痛。
她紧紧将日记本抱在怀里,像保护著某种珍贵的宝物,或许,是她破碎的自尊——
为什么他会认不出妹妹不是她呢?
她真的好怨,眼眸酸楚地刺痛著。“你现在就跟他住在一起吗?就睡在我以前那间客房?”
“是啊,我就睡在你那间房。”白恩琳笑容可掬。
“那三餐呢?难道你也会煮饭给他吃?”
“怎么可能?我会傻到弄粗自己这双手吗?”白恩琳嘲讽地欣赏自己美丽的指甲。“我告诉他我因为搬重物,拉伤了手臂肌肉,连举起来都会酸痛,他听了超紧张的,不准我再做任何家事,我顶多只需要煮煮他最爱喝的养生茶哄哄他——幸好以前暑假在钟家打工的时候,妈教过我怎么煮那种茶。”说著,她俏皮地吐吐舌头。
恩彤瞪著得意洋洋的妹妹,说不出在胸臆萦绕的是什么滋味,也许是强烈的恨,是连她自己也觉得丑陋至极的妒意。
从小到大,她一直告诫自己不可以孕育如此负面的情绪,她只愿学习母亲的慈爱与包容,她希望自己像妈妈,不像爸爸那样愤世嫉俗。
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的心房渐渐阴暗了,有某种怪兽正挣脱著爬出来,对她张牙舞爪。
那令她体内升起一股冲动,想甩妹妹一巴掌……
“你马上给我离开!”她面容凝霜,语气亦寒冽如冰。
白恩琳一怔。“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一向温和的姊姊会这样说话。
“你走,否则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恩彤深知自己的耐性已达警戒边缘。
“你能对我怎样?”白恩琳偏还白目地挑衅。
她倏地抬手,不轻不重地打了妹妹一耳光。
白恩琳惊骇。“你……打我?”她傻了两秒,一回神,眸中凶光顿炽。“你居然敢打我?你以为你是姊姊,就可以这么嚣张吗?”她泼辣地逼近姊姊,要抓她头发。
恩彤不避不闪。“恩琳,我警告你,不要惹毛我。”她慢条斯理地撂话,用一记凌厉的眼神慑服妹妹。“否则别怪我不顾姊妹之情去跟周刊记者爆料,到时候你就永远别想再回到演艺圈,当你的第一名模。”
这一击,正中标靶。
白恩琳最怕的就是罩在身上的美丽光环因为丑闻而褪色,她慌乱地连退数步,身子惊惧得直颤抖。
“算……算你狠!”她恨恨地磨牙,转身仓皇逃去。
恩彤凝立原地,目送妹妹的背影,好半晌,她垂下眸,忽然感到一股浓浓的悲哀,在血流里沉默地脉动。
为什么,她找不到勇气对自己最爱的人表明身分?
*
视力一恢复,钟雅伦便急著回到公司里,但正如他之前所担忧的,他的弟弟钟雅人不肯将总裁大位还给他,串连其他四位堂兄弟,在董事会上合力相挺。
他很清楚,一向对权势漫不经心的弟弟并非真的贪恋总裁这位子,只是单纯为了与他一较高下,证明给自己心爱的女人看。
他的弟弟,深爱著他特意请来的秘书梁思晴,却误认为她还眷恋著他这个前老板。
为了梁思晴,从来不肯与他竞争任何东西的弟弟正式对他宣战。
他该感到愤怒,或者欣慰?
钟雅伦说不清盘旋在胸臆的是什么滋味,这心情,不能单纯以喜怒来形容,他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怀抱的情感,太复杂。
当年,他明明看出弟弟对自己的秘书一见钟情,却刻意拆散两人,如今他却主动将她送到弟弟身边。
你不一定讨厌他,也许还挺喜欢他的,所以才愿意把总裁的位子交给他,可是你心里,还不能完全信任他,或者该说你不允许自己对他打开心房……
他想起恩彤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完全说对了,就因为她一语中的,当时的他才会那么恼怒,不由分说地责怪她。
钟雅伦微微苦笑。
也许他其实是想与弟弟和解,不希望两兄弟在彼此面前演戏,而是能真真正正地交心,怨也好,恨也罢,都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所以即使弟弟不肯主动辞职,他依然沉静地等候著,果然才过一个月,弟弟便回心转意了,主动让出大位,而董事会也同时通过决议,重新任命他为总裁。
第9章(2)
他总算要回钟心了。
重掌权位的他,更加卖力地工作,几乎天天在公司加班到深夜。
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弥补他这个月不在公司的空白,另一方面,也是逃避闲下来时,脑子会胡思乱想。
钟雅伦蓦地叹息,抓起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滑开盖子,看著萤幕出神。
萤幕上,是恩彤的照片,巧笑倩兮,妩媚迷人的姿态一看就是个架势十足的专业模特儿。
这是她趁他不注意时,自作主张设为手机桌布的,当他发现时,其实有些冒火,是她楚楚可怜地求饶,他才勉强接受。
一念及此,钟雅伦郁恼地拧眉。
虽然他一直不愿承认,但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愈来愈感觉她不像之前那个打动他心房的女人,他常常无法将两人联想在一起。
她是Pauline,不是恩彤。
这样的念头时常毫无预警地在他脑海浮现,某天,他甚至怀疑地主动找奶奶确认,结果她却支支吾吾,在他再三逼问下,才很不情愿地承认其实当初聘请恩彤为看护的人并不是她,是雅人。
而雅人面对他的质问,却是笑著打哈哈,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是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难道现在这个“她”,真的不是以前那个“她”?
但如果不是,为什么真正的恩彤不肯现身呢?为什么她能任由另一个女人假冒自己……
铃声忽然清脆作响,钟雅伦愣了愣,瞥了眼手机萤幕上闪烁的人名,眉头竟锁得更紧。
“喂。”
“雅伦,是我。”耳畔传来柔软好听的声嗓。
“恩彤,有事吗?”
“当然有啊。”她甜甜地笑。“你现在在干么?不会还在公司工作吧?”
“嗯,我在公司。你呢?”
“还在拍广告呢。”她语气小哀怨。“从下午一直拍到现在,导演一直不满意,好烦喔。”
“工作就是这样。”他温声安慰。“如果不喜欢,就辞掉吧。”
“不行!怎么能辞掉?”她反应激烈。“你应该知道人家有多爱这份工作。”
他默然。
她似乎察觉他的不愉,识相地转开话题。“哪,你等下要不要到片场来接我,我们一起吃宵夜?”
“你什么时候结束?”
“嗯,现在还不确定耶,不然我等下再Call你?”
他瞥了眼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我看还是算了,我这边还有一些公文要看,弄完后就要直接回家睡觉了,明天早上还要开会。”
“不会吧?这么忙,连吃个宵夜的时间都没有喔?”她撒娇地卢他。
他不为所动。“抱歉。”
她沉默两秒,不知想些什么,然后涩涩扬嗓。“好吧,那算了。明天开始我要到香港走一场服装秀,要三天后才能回来,不然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吃饭?”
“嗯,你去吧,回来Call我。”他果断地挂电话,瞪著手机萤幕。
“……这样可以吗?”一道爽朗的声嗓悠哉悠哉地落下。“女朋友都亲自打电话来约了,居然不赏脸?”
钟雅伦愕然抬头,只见钟雅人不知何时倚在办公室门口,姿态既潇洒,又带著一股气人的懒散。
“这种时候你怎么可能还在公司?”他嘲谑。弟弟不是一向主张享乐人生,坚持把灵魂卖给工作的人是笨蛋吗?
“还不都是思晴?说什么明天要去见客户了,硬要我把专案报告写出来,害我这几天都没好好睡。”钟雅人一面抱怨,一面打呵欠。自从辞去总裁后,他便成为钟心研究开发部的主管,发挥自己真正的专才。
“她做得好。”钟雅伦称赞梁思晴的尽责。“如果不是她认真鞭策你,我看所有的案子到你手里,都会一拖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