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回没注意,还来不及接下毽球已然掉地,锦心差点踩着,吓得她往后跃开,却不小心撞上桌角,她整个人再往前一摔。
“当心!”裴巽急忙起身抱人,他俯头注视疼得皱眉的她,顾不得问,手一撩先帮她看伤再说。
裴巽一瞧她后腰被撞出血来,心都疼了。忙要她趴在床上,拧了条湿布来敷。
冷水一沾伤口,锦心缩身低呼。
“早知道就先不教你踢毽,本想留你养伤,却害得你多了伤口。”裴巽自责。
“我一会儿就没事了。”她急急说道。她真怕他就此收回毽球,不让她玩了。
真被她料中。
“就算你这么说也一样。”裴巽拾起毽球往怀里一塞,没收。
锦心倒抽口气,一张脸顿失光彩。
那表情好可爱。裴巽隐去扬上嘴角的笑意,盯着她问:“你真这么喜欢?”
“喜欢。”她急急猛点头,深怕裴巽不信她似。
“够了。”他手一托不让她再点头。瞧她头点得这么猛,他还真怕她会不小心把头点断了。“明天,大夫来换过药,确定你肩伤没事,我一定找个没人的空地让你玩个尽兴。”
“现在呢?”她头一回问他问题。
裴巽很新鲜地看着她,他两人的对话总算比较正常了。他点点头走到桌案,挑了绝对不会弄伤她的红风车,往她手里一塞。“呐,现在你只能玩这个。”
扫兴!锦心脚一跺生气。可裴巽哪理她,摇摇手指就是不改主意。只见她好委屈地嘟起小嘴,扇面一吹,风车“啪啪”地猛转。
瞧她气鼓鼓的样子,裴巽忍不住朗声笑。
跟她相处,实在太有趣、太有趣了。
翌日清晨,天刚透出点光,锦心就已经醒了。她打开窗睇视啁啾叫的鸟儿,手一伸,橘身翠头的鸟儿不怕生地跳上她指间。
这是长年待山林里的她才有的能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乌禽野兽早把她看成是家人,不管她上哪儿,每只鸟禽见了,总是容易黏上她。
凉风拂动她未束起的发,她手轻轻抚着鸟儿光滑的羽翅,之后甚至还跑来尾巴毛茸的松鼠,就站在她手边啃着果子。
锦心微笑睇着身旁的鸟兽,唇边悬着一抹甜,那是她极少在人前展露的笑脸。
她没看见窗下不远处,有个人正仰头眺看。
裴巽也醒得早,天还未亮,他人已在空旷处打了趟拳。别看他平常勾栏跨院走得熟络,就以为他是什么不学无术的纨子弟。不是,他只是贪鲜好奇,可该做该负的责任,他从未推诿过一句。
她现这表情,很美。裴巽抵着石柱欣赏地望着她,揣想她穿上绸衣、珠花头簪的模样,铁定很漂亮。
说真话,他自小到大见过的娇艳女子不知凡几,就连他娘亲,当年也是皇城响当当的美人胚,可就数上头的锦心教他印象深刻。瞧他俩认识不过两日,他已为她破了那么多例,让他一会儿怜一会儿疼又一会儿气——真不知让他俩再认识久些,她还会撩出他多少情绪。
锦心这时自房里拿出红风车,嘟着小嘴吹它转动。裴巽一时兴起,吹起口哨唤来奇风助阵,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锦心还是发现了他的存在。
她头一斜,瞄见他。裴巽本以为她会马上板起脸,就像她之前见他的反应。可没想到她却是冲着他一绽美丽笑颜。
犹如挨了一记重拳,裴巽整个人缩了一缩,栖在他胸口的心窝彷佛停了一瞬,之后更猛烈地跳起。
他的心怎么会跳得如此飞快?见多识广的裴巽,竟也被心头突来的骚动,搅乱了思绪。
须臾,镇上女大夫拎着药箱来拜访,长年在野林奔跑的锦心复原力奇强,拇指大的箭伤,一夜已愈成了痂。
“好了。”女大夫将白条子绑了个扎实的结,点头。“明儿一早把布条卸下,记得这几日别做大动作。”
裴巽送大夫出门,回来,就见锦心一脸企盼地瞅着他。
“怎么?”他挑眉问。
锦心做了个踢的动作。“你昨下午说的,只要大夫说好,你就要带我出去。”
瞧他,差点就忘了。
“等我一会儿。”裴巽回他房间取了套小童服装回来。从昨天她的解衣动作,他便知道她穿不惯罗裙,所以特意买了套备着,这会儿可派上用场了。
“穿好就出来,我在门外等你。”
裴巽将门掩上。没多久,门扉“咿呀”打开,他一见她胡乱束起的乌丝,摇头笑了。
“过来。”他领她进他房间,按她坐在铜镜前。帮人梳头他还是头一遭,可一试才知道,他还挺享受她秀发穿过指间的触感。
“好厉害。”锦心赞叹地看着他又绑又扎的动作,不一会儿她头发已被光洁地束在脑上,跟她先前弄得那头鸟窝,完全不一样。
裴巽瞄她一眼。他会的事有多少,结果没想到头回被她夸,说的竟是这等琐碎小技,听来还真是五味杂陈。
“被我家里人看见我帮你梳头,不吓坏才怪。”
她看着铜镜里的他摇摇头。
“你知道什么叫‘官’?”
锦心不出所料地一脸茫然。
“那就没办法让你了解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手下就有十名佣仆伺候,要不是出门在外,平常我根本没机会替自己梳头。”
她还是听不懂自己多荣幸。
裴巽一拉她起身。算了,帮她做这些,也不是贪在她一声感激。
裴巽走在她前头问:“我们叫点东西出门,有没有特别想吃什么?”
锦心眨巴着眼睛答:“糖葫芦。”
他猛地回头。什么时辰吃糖葫芦!
“我是说早膳——”他一瞧她就知她不知道什么叫“早膳”。他一拍额,他老忘记她不是常人,不懂常规。“算了,早膳交给我处理,糖葫芦路上见着再说。”
锦心听见,笑得多灿烂。
第3章(1)
裴巽以为那几个娃儿应该听不懂她没头没尾的问话,可不是,一个约莫五岁年纪的男娃捡起毽球,抬起短腿想学她动作。
可一个不留心,摔了个屁股着地,脸一皱,眼看就要嚎啕大哭。
“哈哈哈……”一同来的小童却不留情面地朗笑。
她会怎么做?裴巽望向朝男娃走去的锦心。她也不安慰,只是捡起毽球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孩子贪鲜,注意力一下被她拉去。坐地上的男娃瘪嘴忍了一阵,突然一拍屁股跑走。裴巽正觉得可惜,可不一会儿男娃又吸着鼻子跑回来,手里还抓着一颗毽球。
男娃站在锦心面前,一脸认真地说:“教我。”
她停下动作,低头冲着男娃笑。
然后裴巽发觉,几个娃娃竟就跟她打成了一片。
才多久时间?他低头一望才吃了一半的马蹄烧饼,再一瞧正丢着沙包玩的锦心——沙包还是里边的一个女娃跑回家拿来。随着沙包一个两个三个腾起,娃娃们拍手声不止。
这画面像什么?裴巽眼一转,想到了,带着小鸡群的母鸡。
“喂喂,你们几个。”裴巽拍拍屁股跟着蹲在娃儿身边,指着锦心说:“这位姊妹还没吃早膳,你们先玩,空点时间让她填填肚子。”
几个娃儿这才意识到裴巽的存在,吓得全挤到锦心身后。
他瞧瞧娃儿们的表情。怎么?他们不喜欢他啊?
锦心还是一样没说话,只是停下丢沙包的动作,站起身摸了摸肚子。
说也奇,几个娃娃就这么乖乖跟着她走到林荫下,不吭不闹看着她吃马蹄烧饼。
她掰了一半,递给一脸馋的男娃面前国。“要不要?”
男娃吞吞口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接下。
“想吃就拿吧!”裴巽走来多掰了几块饼分出去。
这会儿大家都有,娃娃们自然大着胆子嚼了起来。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瞧见锦心细长的后颈,发根处有撮短发,可爱地鬈起。
从背影看,穿着男装的锦心,也只是年纪大点的娃娃——就连眼神笑脸,也还带着孩子才有的纯真气。
娃娃们吃饱了,一个个跑到前头丢起沙包踢毽玩。裴巽拉拉她脖子上的短发,锦心皱眉转身。
“你常跟娃娃们玩?”
“第一次。”
怎么可能?他转头看玩得正欢的娃娃们,脑中突然浮现他一早瞧见的奇景——从不亲人的鸟兽一只只伏在她窗边,接受她的爱抚。裴巽敢说,今早跑来找她的松鼠翠鸟,该也是头一回看见她。
娃儿们的心,纯洁就如小兽。这一想,他们会喜欢她胜过他,也是理所当然了。
锦心吃饱喝足,不避讳当裴巽面伸了个懒腰,手一举才记起肩上有伤。
“啊!”她吃痛地低呼。
“你瞧你,老这么粗心。”裴巽赶忙握住她手臂,一点一点放下。“没事吧?”
“会痛……”
“躺着休息会儿。”他揽着她让她头偎在他肩窝,让她伤着的右肩对空,他一只手还轻轻地揉着伤处。“好点了吗?”
锦心仰头瞅着他。“你不像我见过的那些男人。”裴巽唇一勾。“你见过很多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