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自良鸠殿替她带来的狐裘帔子替她披上,系上绳结,稍稍掩饰上头怵目惊心的掐痕。
「可是德妃娘娘她……」
「那与妳何干?」他微恼轻斥。
「可是德妃娘娘哭成那样,那哭声,听了让人觉得心很酸。」冉凰此攒紧了柳眉。「这几日,后宫乌烟瘴气,到处都听得见可怕的哭声,哭得人心惶惶的。」
一到夜里,那哭声更是凄厉得教人闻而落泪。
「这就是后宫。」他淡道,牵着她回良鸠殿。「本王不是早说过了?」
「可是,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这太过份了吧?」
「过份吗?」他哼了声。「不就是几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子。」
抬眼瞅着他的侧脸,她小声问:「王爷,是你做的吗?」
李凤雏一顿,眸色黯沉地斜睨着她。「……妳认为是本王做的?」
「我只是问问而已。」瞧他脸色突变,她满脸歉意地轻扯着他的袖角。「你别气,我没恶意的。」
「妳可真懂得怎么伤人哪。」他不悦地冷哼。「本王杀他们做什么?若想当皇帝,直接杀了老子不是比较快?更何况,就算本王不杀他,用逼的也逼得出皇位,又何必杀那几个臭小子?!」
「我也是这么想。」
「妳刚才不是这么问的。」他松开牵着她的手。
冉凰此赶紧主动握住他的手。「那只是疑问。」
他却微恼地挥开。「那就代表妳对本王起疑了,妳忘了本王曾经答应妳不会再胡乱杀人,妳以为本王是那种信口雌黄的人吗?」
见他大动肝火,她不知所措地垂下粉颜。「对不起,我没有那么想,只是想到,你会不会是在气恼那几个皇子曾对我不礼貌,所以……我会这么想,也是因 知道你很看重我,很宝贝我,老是会为了我而伤了他人,所以……」话未完,委屈的泪水滴滴答答地落。
她忍着不低泣出声的神情,疼进李凤雏的心底,教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妳的泪水都净往本王的心里落,疼的是谁?」他轻抹去她颊上的泪,放软声调。
「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鼻音很重的她很小媳妇的揪着他的衣袍。
「不敢。」他哼着,眸中已有笑意。
冉凰此又用力地扁紧嘴,继续用哭腔撒娇,「你不原谅我?」
李凤雏黑曜般的眸闪过一丝戏谑。「吻本王。」
她瞬间瞪大眼,放开手。
不会吧,这里是通往良鸠殿的小径,虽说宫女通常不打此过,但不代表绝对没有啊,要是被人撞见了,这这……
第8章(1)
「本王走了。」李凤雏无所谓地又要迈开脚步。
「等等、等等!」像作贼似的,冉凰此左顾右盼了一下,确定没人,才轻拉着他的袍,要他俯下身,然后踮起脚尖,轻吻上他的唇色。
然而这等小儿科的把戏,岂满足得了他日益壮大的胃口?
于是他趁她不备,大手捧着她的后脑勺,不允许她退缩,强迫她吻得更深,吻得更纠结放肆。
突地,一颗小石子滑过。
冉凰此没发觉,但细微的声响让李凤雏分出心神瞥了一眼,就见则影和李隽站在后头转折处,已很识相地转开眼。
「今日暂且饶过妳。」他不甚满意地贴在她唇上低喃,长指挲着她额上明显的指印,又恼又气地微拉起帔子遮掩。
「咦?」他怎会这么好心地放过她?
「先回良鸠殿吧。」他再次主动牵上她的手。
「好。」冉凰此粉颊微烫,暗斥自己开始欲求不满了,压根没发觉身后还有两个人。
「这是本王最后一次警告妳,往后,绝对不准再随意踏离良鸠殿,否则本王就直接把妳绑回王府。」踏进殿里时,他是这么说的。
「……知道了。」霸道。
主殿厅上,摆满了菜肴,在里头等候的鹂儿快步而来。「见过摄政王。」她先朝李凤雏颔首问安,再转向好友。「凰此,妳没事吧?」
「我没事。」瞧了眼里头的菜肴,再看看身上的帔子,她就知道,这男人早已先来过,听鹂儿提起她不在后,便立即赶往德妃的白雀宫。「隽儿呢?都已经是晚膳的时间了,怎么还没回来?」
自从宫内传出皇子离奇死亡的事后,李凤雏便开始从外头带来饭菜,不准她吃宫内的任何东西。
「本王派则影到迅隼殿去接他了,瞧,不就在妳身后?」李凤雏朝后看了眼,两人才敢踏进殿里。
「那好,大伙都在,一道用膳吧。」为免他再翻旧帐,冉凰此赶紧招呼众人在厅里席地而坐。
然而才坐定,德妃的哭嚎声就又传来,一时间没人有胃口动筷。
「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鹂儿愁眉不展地叹了口气。
「依我看,这阵子,隽儿还是别去迅隼殿吧。」冉凰此自然明白她担忧的是什么。
「不用担心,只要本王到后宫,便会派则影随侍在他身旁。」李凤雏淡淡开口,端起玉杯,则影立即上前 他斟酒。「要记住,别碰宫里的膳食。」
冉凰此自然明白他在防备什么。
二皇子是被人毒死的,三皇子死在圈子,五皇子死在河底……「到底是谁做的?为什么要这样滥杀无辜?」
啜饮着酒,他回得镇定。「宫里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为了要让自个儿的儿子当上皇帝,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据本王所知,除了大皇子、四皇子,就只剩下才五个月大的六皇子,和崔昭允肚子里那个不知是男是女的皇子,凶手,不难猜。」
「天,这样一来,不是要逼着咱们把那几个有嫌疑的妃子都当凶手看待?」冉凰此眉头皱得都快打结了。
那几个妃子与她都颇有交情,一个个都不像是那么狠心歹毒的人啊!
「妳别傻了,权势会让人心大变,妳不懂吗?」他一眼就看穿她那单纯的脑袋里头在想些什么。「不如,妳随本王回王府待个几日?」
她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除非鹂儿和隽儿一道走。」
他这么明显的说辞,是怕别人猜不到他们的关系吗?虽说她是心甘情愿为他留下,但也说过了要低调一点,别搞得众人皆知,况且后宫正值多事之秋,她哪走得开?
鹂儿闻言,不由得掩嘴低笑。
「鹂儿,妳笑什么?」难道鹂儿看穿她和他的关系了?
「没,只是在笑,我既已落根后宫,就再也走不出去了。」她淡喃着,迷蒙而天真的眸难得染上忧愁。「就算要死,也是死在后宫。」
「母妃!」李隽低喝。
「随口说说罢了。」她轻笑。「只要你安好,母妃就放心了。」
「后宫,是个踏得进来走不出去的牢笼,即使明知有险,也不准人逃……」李凤雏心有所感地喟叹,缓缓看向自己深爱的女人,不可一世的眸子竟也染上忧愁。
两人分处两地,他就怕顾不全她,就怕来不及,就怕……爱上她后,他发现,自己变得胆小懦弱了。
他是如此害怕失去,她却什么都不明白。
冉凰此原想说什么,殿外这时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启禀鹂昭仪……」入殿的太监喊着,瞥见坐在一旁的李凤雏,二话不说就双脚跪下。「小顺子见过摄政王。」
「小顺子,你怎会来这儿?」李凤雏懒懒问着,心里却已有了底。
小顺子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会特地赶到这儿来,就代表……皇上出事了。
「方才皇上病情转急,召御医会诊,确定皇上……」小顺子语带保留,跪伏在地。「皇后娘娘差小顺子通知各皇子入宫觐见,也请摄政王移驾到金雀宫。」
李凤雏浓眉微扬,看了眼冉凰此,再睇向李隽。「大皇子,随本王一道去吧,则影留下。」
「不,还是让则影一块去吧。」冉凰此赶紧说。
他常常待在良鸠殿,外头已又传出不少流言蜚语,要是独留则影,就怕连鹂儿的清白也要不保了。
「凰此说的对,则影不适合留在良鸠殿。」鹂儿也出声了。更何况,比起自己,她更担心儿子的安危。「有危险的是隽儿,不是我。」
李凤雏不置可否地起身。「本王去去就回。」
话落,三人立即随着小顺子快步离去。
鹂儿瞅着目光始终落在外头的好友,轻轻勾笑。「凰此,妳出宫吧,别待在后宫了。」
「嗄?」她猛地看向她。
「谁都看得出摄政王喜欢妳,跟着他,绝对比待在后宫好。」
「那怎么可以呢?我放不下妳跟隽儿,况且我要是真跟他走了,只会让他的名声更差。」既然鹂儿都看得那么清楚了,那她也干脆说开。
「摄政王会在乎名声吗?记不记得我跟妳说过,摄政王对妳是特别的?」瞧她乖巧地点点头,鹂儿勾笑。「打从妳说妳和摄政王谈条件,而摄政王为了妳而放过圈子里的太监时,我就知道他对妳是特别的。」
冉凰此不语。其实,她也或多或少感觉到,但不戳破,就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因为那时的她,不想因为他而改变自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