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和自己的母亲和姐姐见面,却要用对付这个词,听来真是心酸,她决不能让水无涯再因自己受一点委屈。
于是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希望将自己的力量和温度传递给他。
感受到手掌上坚强的力量,水无涯先是一愣,随后微笑着反握住,与她并肩,走出不语殿。
东野凝每次看到西凉女皇,对方都是气呼呼的样子——虽然她们只见过两面。
她一直认为,情绪过于外露的人是不适合做君主的。比如说皇叔,就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样才会在臣子们面前有威严和神秘感。
可西凉女皇,却是情绪过于外露的人,一旦这种人遇到皇叔那样深藏不露的敌手,战场之上若两军不实力相当,情绪外露者就可能走入败局。
而水无涯,在某些方面和皇叔相似,他们一样都喜欢用一成不变的笑脸来掩饰真实的内心,所以,若非西凉国必须要女子登基为帝,东野和西凉的强弱关系很有可能扭转。
此时的西凉女皇,不是皇叔的敌手,如果东野大军压境,而西凉又失去水无涯这个倚靠,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不过,她此刻最关心的事情,是西凉女皇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生气,而且还要他们两个一起来见她。
莫非,东野军已经压境了?
“风羽公主,东野皇帝陛下派你来我西凉,到底为的是什么?”
没想到西凉女皇一开口就是问她,她愣了下才回答。
“陛下并没有派我来,是无涯为了救受伤的我,将我带到西凉的。陛下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东野问个究竟。”
“东野那边当然是会按照你们的编派来回覆我们。但是……如果你不是受指使来到西凉,那么你怎么解释刚刚到我西凉大公主遇袭落水之事?”
“大公主遇袭?与我何干?”她又是惊讶又是不解。
西凉女皇听见这话更加气怒,指向旁边一位宫女命令。“你说!”
那名宫女好像因为受到惊吓而瑟瑟发抖,“刚才……奴婢正陪公主经过御花园的花池,结果一阵狂风吹起,突然将公主吹入池中,奴婢们手忙脚乱地将公主救上来,现在太医正在帮公主救治……”
于是,西凉女皇瞪着东野凝质问:“这件事你怎么解释?西凉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一阵风能把人吹进池里?而且还只吹她一人!”
皱眉想了想,东野凝问那位宫女,“那风是怎么个吹法?是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将你们公主卷起来,还是像海浪一样把她吹倒?”
宫女愣住,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好像……好像是像陀螺一样裹着公主掉入池里的。”
她点头,微笑。“那就真的与我无关了。我虽然能用风,但我的风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吹法。”
宫女顿时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女皇见状更气,怒斥,“不要在这里巧言诡辩!不是你还能是谁?”
水无涯再也沉默不下去,拉过东野凝,沉声说:“她一直与我在一起。”
“无涯,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朕是问她,你以为朕会傻到和一直维护她的女核实实情吗?”
这样高高在上的口气让东野凝听着很是不悦,不由得冲口而出。“为什么你偏要固执的认定你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有人亲眼看到我把长公主吹下水吗?陛下有确凿的证据吗?无涯是你的儿子,我的丈夫,还是大公主的弟弟,你们西凉的王子,他为什么没有说话的份?”
女皇惊怒得瞪大眼睛。“好无礼的丫头!你们东野教出来的公主都是你这样的吗?”
“那要看对什么人说话!对待不讲理的人,我们也毋需客气。”她故意气她。原本在来之前,她就一直告诫自己,为了维护身边的男人,自己一定得尽量少说话,少开口,但现在实在气不过女皇乱扣罪名给她,更受不了她用那种蔑视霸道的口吻命令水无涯。
一时间,大殿内气氛紧张起来,女皇来回踱步,连声说:“无涯,这就是你娶的好老婆,对待朕可以这样无礼?!朕无论如何是不认你们这门亲事的!只要东野鸿来信说明这位公主是东野的逃犯,朕一定派人送她回去!绝不纵容她继续危害西凉!”
就好像响应她的话似的,远远的海面上,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号角声,这声音让殿中的人都变了脸色,除了东野凝。
“有事情。”水无涯低声解释。
东野凝听了也立刻紧张起来,全身的毛孔似乎一下子全张开了。
军情?是什么样的军情?和东野有关吗?
“出了什么事了?”女皇大声问。
片刻后,有海边的守军跑到大殿跪地禀报。“陛下,在距离西凉海境线不到十里的地方,出现了至少几十艘的东野战船!”
果然是东野!
众人的心头都闪过这一句话,目光也齐刷刷地集聚在了东野凝的身上。
她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水无涯。
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没有半点动摇或惊恐,于是,一瞬间她的心情也平复下来。
反正该来的总是要来,她相信他们两人联手,一定可以解决眼前之困。只是,她不想自此和东野反目成仇,却又要为自己在西凉留一席立足之地……
该怎样抉择?
第8章(1)
在东野战船开来之前,东野鸿从没有来信谈战。按照各国惯例,开战之前是先要递交开战书的。
因此西凉女皇对于海境边突然出现的这群战船真是又惊又怒,又怕又急,她立刻命人修书一封,送到对方的战船上,询问原因,以及带兵统领是谁。
但闻讯而来的水芳容对此却并不乐观。“若对方想与我们谈,早就谈了。对方毫无征兆,突然派兵压境,显然志在一战。”
“都是这位东野公主给西凉招来的祸事,把她交出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水芳华也来了,她穿着很厚的裘皮外衣,浑身上下还冷得发抖。
女皇关切地问:“芳华,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休息?”
“西凉出了这么大事,儿臣怎么能躺在病床上?我就是要让陷害我的小人看年地,我水芳华不是她轻易能打垮的!”说这话时,她的眼睛一直狠狠盯着东野凝。
水无涯却拉着东野凝走到大殿一角,低声说:“你怎么想?”
“陛下派军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抓我回去。”她深思着,“只怕……”
“是为了定秦剑。”他挑了挑嘴角。“现在先要确认对方领军者是谁。”
“这很关键?”她不懂,打起仗来,领军人物是谁重要吗?以东野的实力要来西凉虽然还有些困难,但并非不可能。
“只要来人不是东野鸿,就好办了。”
两人在这边喁喁私语,那一头西凉女皇已经喝道:“无涯,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交出东野公主,你还是我西凉的子孙;否则,就是西凉的罪人,我连你一起交给东野!”
水无涯直视着母亲说:“陛下为什么不想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和东野一战。”
“和东野作战?你在妄想吧!”水芳华嗤之以鼻。
水芳容反嘲,“怎么就是妄想?还未开战就畏战求和的人才是妄想。我西凉和东野打交道这么多年了,有哪次大败过?”
此时送信兵已经回来了,跪在大殿外的阶下,“陛下,敌军主帅贺连将军传回口信,说只要西凉交出凤羽公主及定秦剑,就可以立即撤军。”
水无涯和东野凝对视一眼,心中同时闪出四个字——果然如此。
水芳容闻言也对女皇说:“陛下,东野的意思很明显不是为了人,而是为了剑,难道您为了求和,真的要连剑一起交出去吗?”
水芳华瞪着东野凝,恨恨地骂,“要不是她,东野绝没有这样的藉口威逼我们西凉!”
“陛下,如果对方领军的人是姓贺连的话,那就有可能是贺连岂忧。”水无涯淡然开口。
“是谁重要吗?”女皇没好气的说。
“如果是贺连岂忧,那我西凉这一战就必胜无疑。”他坚定不移的语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诧不已,包括东野凝。她对战争完全外行,不知道贺连岂忧和其他人会有什么区别。
水无涯躬身说:“如果陛下还信得过,请允许我做西凉军的首将,三日内,我必克敌。”
大家又是一震,西凉女皇静了很久,才问:“你有把握?”
“陛下不信的话,可以让我先试一次。”他低头凝视着东野凝。“只要让凝跟在我身边。”
东野凝的心头突突直跳,对视上水无涯的眼,他的眼中有的都是真挚和坚决,一下子她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了,平静地点点头。
☆☆☆
“你大姊被吹落湖中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到了海边,东野凝对这件事还念念不忘,而且困惑不已。
水无涯和她并肩而站,望向远处已经可以看到的一排东野战船,哼了一声。“那件事,只怕是大姊的诡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