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鸿轻呼一声,“你还真敢下手?”像是不大相信似的,将手掌抽了回来。
可那名刺客的剑招原来是虚招,比划几招后,他人已经窜上马车——
东野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成了对方攻击的对象,只是本能地全身护紧,旋起风阵将自己包裹在内,车厢中的东西到处乱飞,顶盖也被这股强风吹得掀起。
这时那刺客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像是在问她,又像是自言自语。“你为什么会用风?”
东野凝一怔,因为这声音轻灵悦耳,好像是个女人。
还没想出回答,车厢外已经有股更巨大的风流将整个车厢全部撕扯开。
车外,东野鸿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衣袂飘摆。
“下来!”他对那刺客喝道。
但刺客连头都没有回,忽然抬起自己的左手,掀开面纱,咬破手指,鲜血滴落在赤霄剑上,赤霄剑血红的剑身立刻发出灿烂的红光。
见状,东野鸿大惊,喊道:“你敢用血术!”
东野凝还没明白什么叫血术,忽然觉得肩膀一阵刺痛,低头一看,赤霄剑的剑身刚刚从她的肩膀拔出。
“去找你的未婚夫来治你吧。”那刺客的笑声如铃,是一种冰凉的美丽,转瞬间,便已经无影无踪。
只见东野鸿铁青着脸下令。“全城搜捕那个女人!”
原来皇叔认得那名女刺客?东野凝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倒,心中有些愕然。她为什么要来刺杀自己?这是皇叔和刺客之间的恩怨,还是有什么和她有关,但她去不知道的秘密?
否则,那刺客为什么说“去找你的未婚夫来治你?”
未婚夫?她指的是谁?水无涯吗?
伤口不停往外流着热血,身体里的力气一点点的消失。此刻她真的很想见水无涯一面,想见到他安详的笑脸,握住他温暖修长的手
温暖的触感,像春风拂过脸颊
东野凝依稀记得小时候,依偎在母亲怀中时,母亲用她宽大的软袖逗弄着自己的脸颊,就是这种感觉。
那时候,她嘻嘻笑着,全身蜷缩,拼命躲避母亲的手,但是母亲总能在她一转身的时候将她抓个正着。
现在,还是母亲吗?
她想躲避,想笑,全身却使不出一点力气,甚至身体稍微一动,就会感觉到肩膀有股剧烈的疼痛,像烈火烧灼着皮肤和骨骼一样。
“好疼……”她大声喊起来,但是声音溢出唇瓣,却细如蚊语。
“凝,别动。”一个温柔的嗓音悠然在她头上响起,接着她感觉疼痛的地方,忽然又一阵清凉的感觉,帮她暂时止住了疼痛的烈度。
“谁?”她呻吟着,怎么也睁不开眼。
“是我,凝。”那声音又低了一些,“无涯。”
“无涯?”她念着这个名字,意识有点恢复,“水无涯?”
“嗯。”他握住了她的手,“我在这儿。”
他在这里,无涯在这里。他的声音仿佛给予了她无穷的力量,让她露出一丝安心的笑意,疼痛感慢慢抽离
第4章(2)
雀阳宫里,除了有水无涯之外,还有东野鸿。
东野鸿坐在距离床边不远的一张桌子旁,面色阴沉。
安抚住床上的人之后,水无涯凝眉转身看着东野鸿,“她不只是受伤。”
东野鸿点了点头。“对,不只是受伤。或者说,她的伤,不仅是因为肩膀的那一剑。她的伤势非常严重。”
“什么?”
“血术,你听说过吗?”东野鸿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的脸,果然看到一丝讶异。
“看来你是知道的。”他慢声说下去。“你该知道血术的厉害。这是赤多和萧氏血脉融合后忽然产生的一种异能,对普通百姓倒没什么,但是,对于东野和西凉国中,有操控风和水能力的人来说,却无疑是灭顶之灾,一旦在操控风水之时被这种血进入身体,就有可能死亡。”
水无涯的脸色已经变成苍白,“用定秦剑可以救她吗?”
“西凉的定秦剑,又名药之剑,号称能治百病,解万毒,按说有了定秦剑应该可以救她一命。只是西凉距离这里着实太远,我只怕你还没有叫人把剑拿来,她已经没命了。”
水无涯沉吟片刻,坚决的说:“我带她回西凉。”
“不行。”东野鸿拒绝得快速而明确,好像早已预料到他的决定,就等待着做出拒绝。
水无涯盯着他的眼,眸子危险地眯起。“那你怎样救她?”
东野鸿耸耸肩,“听天由命。若整个太医院都没办法,朕也只好由她自生自灭了。”
他陡然色变,“你这样对她?!”
“她与我又无血缘关系,朕将她接入宫中,赐予公主头衔,这些年也算是仁至义尽,这一回可算是天降横祸,朕有什么办法?”
这样的漫不经心,轻描淡写,让水无涯失控的将十指握起,陡然间,手一甩,一个水球凭空击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东野鸿的门面。
东野鸿扬袖一拂,一道风障便把那个水球挡在半空中,水球倏然跌落在地,破裂开来,水花四溅。
他冷笑道:“水殿下,不要以为你是客,朕就会让着你,你刚才的举动已经算得上行刺了。”
“救她。”水无涯冷然命令。
东野鸿哈哈一笑。“你说救,朕就一定能救吗?朕又不是神仙。”
水无涯走到他身前,凝视着他的眼,一字一顿地说:“你一定能救!”
敛起嘴角的轻浮,他一脸似笑非笑。“其实能救她的人不是朕,而是你。”
“我?”他皱起眉头。
“是啊。你是西凉血脉,与我东野血脉相溶的话,据说能消除彼此体内的毒素,这是我在一本书中看到的。据说当年我东野的摄政王东野兰,曾经有意迎娶你西凉公主水玲珑,为的就是治疗他残疾的双腿。现在既然你对我家东野凝有情,她又深陷生死绝境,你娶她救她,该是天经地义的吧。”
水无涯看着他,吐出一个字。“好。”
“且慢。”东野鸿又抬起手,“但是要娶她也不是须臾之事,好歹她也是我东野公主,就算不能嫁得风风光光,也不能太仓卒。”
“你想怎样?”意识到他正在布圈套,而这个圈套的目的——
“殿下放心,朕并不是想趁机讹诈西凉的彩礼。只有几点要求。其一:请修书西凉,请西凉女皇送定秦剑过来,万一凝儿和你成了亲也不能解毒,我们总要留有后路,对吧?其二,水殿下在我东野迎娶凝儿,成亲之后,二位也需长住东野,无旨不得离境。”
举着手指,他一一讲述,一派冠冕堂皇的样子。
可这样昭然若揭的露骨要求,水无涯怎么可能不懂?!
东野鸿要定秦剑,还要他永远陷身东野,永不回国。要娶东野凝,就必须答应这两个要求,而这两个要求,无论是对于他,还是西凉,都是不可能的。
定秦剑是西凉的镇国之宝,昔日东野女皇东野雪还做公主之时,率军十万压至西凉边境,就是为了强索定秦剑给东野兰治病,即使如此,定秦剑最终还是留在了西凉。
今日,他怎么可能为了娶东野凝,就将镇国之宝拱手相送?更何况,定秦剑能否交出也不取决于他,还要看母帝的意思,而母帝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不过,东野鸿想要的,似乎还不仅仅是这两项。
看着那张奸狡的笑脸,水无涯按兵不动的开口问:“陛下还要什么?”
东野鸿春风一般地笑开了。“殿下真是聪明绝顶,知道朕必然还有后话。不过这个后话朕不急着说,殿下只需考虑是否答应我的前两个条件即可。如果殿下答应,凝儿是你的人,如果殿下不答应,凝儿就是东野的鬼。”
最后的两句话,说得残忍且无情。
水无涯深深凝望着他——在对方的脸上,虽然满是玩世不恭的笑意,但是,他知道这个男人并没有和自己开玩笑。
东野凝睁开眼,面前便出现一双关切的眼眸,还没有等她回过神,那人已经兴奋地拍起手来。
“好啊好啊!凝,你终于醒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睡到明年呢!渴不渴?饿不饿?我叫他们给你准备些吃的好不好?”
那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让东野凝更加头昏脑涨。
“你……是谁?”
“我是谁?”那人被她问呆了。“凝,你病糊涂了吗?我是东野湘啊!”
“东野湘……”她真的好像是从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里醒过来,过了一会儿后,这个名字和眼前这张脸,才终于重叠在一起,变得清晰而熟悉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发觉自己的嗓子很干,偏头去找水杯,但是肩膀又开始剧痛。
“别动别动,我帮你倒水。”东野湘急忙抢着帮她倒水,将水杯递到她面前。“我听说你被刺客伤了,就急着赶过来,没想到第一次来时你在昏睡,第二次,第三次也是,这是我第四次来看你了,能把你等醒,实在是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