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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琴姬惨白着一张脸退下,另一旁正让宫女捶着肩、慈眉善目的高贵美妇悠然开口了:「皇儿,怎么了?是谁惹你心情不好?你难得来陪母后,我可不准你把坏心情带到我这儿来。」

  玄溟眸转向他的母后,对她扬起一抹愉快的笑。「谁说儿臣心情不好了?心情不好的是琴姬。儿臣乾脆放她下去抒解情绪,免得母后听久了也想跟着她叹气。」

  斯儿太后挑眉,当然清楚自家儿子这怪癖。

  这时,一抹白影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下子便准确地跳上了玄溟的膝。而早已听到它出现前一声轻喵的玄溟,自是毫不意外见到它的身影,任它把他的膝腿当垫子窝,他的手指还下意识在它胖胖的肚子上轻抚着。

  「喵呜……」发出满足的喵声,快乐已经四脚朝天地将整个肚子翻过来了。

  就连斯儿太后也看得摇头好笑。

  这只好福气的猫儿,自那日被玄溟从相爷府带回宫里,得到的注目和关爱可是比她这生他的母后还多啊。

  它叫「快乐」,她皇儿每每见到它,神情似乎也真的很快乐。不过她怀疑,令他快乐的除了这只猫,是不是也包括送他这只猫的丞相千金?

  那日在丞相府发生的事,她自然听人一五一十地报告过了。只是她一直没机会亲自问她这皇儿,他究竟是和丞相千金「旧识」到什么地步?她可从来不知道,原来她这一向不曾主动与姑娘家有拉拉杂杂关系,还让王宫所有贵族女子痴痴爱慕,却最多只得到他一个无关情爱微笑眼神的皇儿,并不是让她担心的有龙阳之癖,而是他把情绪藏得够好。原来,他也不是不会心动……

  那位争晴姑娘,肯定是非常特别,才能让她皇儿给予特别的待遇——依她打探到的消息显示,丞相家的千金清秀可人,而且还时常跑出府,跟着一名大夫专做救人济世的事。也许有人说她不怎么像是丞相家的千金——不是个规规矩矩的端庄姑娘,但她相信,能令皇儿亲自上门「讨宝物」的姑娘,绝不会是个平凡普通的姑娘。

  「皇儿,老实告诉母后,你不是因为等不到争晴姑娘主动进宫来看『她的猫儿』才心情不好吧?」盯住他俊美刚毅得不知伤了多少女子心的脸,她意有所指地微笑。

  轻抚「快乐」肥肚的手指一顿,玄溟抬眸,迎向她精明的凤目。

  「母后,您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和儿臣合谋破坏皇叔刺杀篡位阴谋的,其实是您。」眼神闪着促狭。他从来就不曾轻视过女人的智慧,尤其是他外表看来柔弱,实则比男人更具谋略的母后。

  斯儿太后可没让他转移开话题。「我儿,所以你应该不会想看母后耐不住性子,去做点儿什么好玩儿的事吧?」继续浅笑吟吟。

  玄溟终于吁了口气,揉揉自己的下巴。明白在母后想去「做点儿什么」之前,最好别让她真的有机会去做。

  「争晴……我们只见过两次,前些天是第二次,可是她让我记住她的脸了。」没听见她的声音,此刻他的脑子仍清清楚楚地浮现她那圆圆带笑的脸蛋。已经好几天了,他确信那不是残留的影像,真的是她。

  果然,斯儿太后也惊异地扬起了眉。「你确定你记得的不是其他女子的脸?」

  他摇头。

  彷佛知道他们是在谈论谁,「快乐」慢慢张开了琥珀色的眼,轮流瞧着它头顶上的男主人,和另一个也很纵容它在这里四处乱窜捣蛋的慈祥女人——虽然她威严起来,盯向它的眼神也会让它乖得不敢再调皮,但它还真的喜欢他们。

  然后,太后楞了一会儿,这才似真似假地幽叹道:「身为你的母后,你还是到周岁大才没把母后和女官弄错,现在你才见过人家第二回就记起她的脸孔,这怎不让母后嫉妒啊!」

  「儿臣以为母后会很欣慰儿臣认人的功夫进步了。」他举杯浅酌。

  太后凤目一转,认真地问出个问题:「皇儿,你该不会是因为难得罕有第二回就记起人家的脸,所以才对她动心吧?」如果真是如此,或许她也该庆幸对方是个年轻姑娘,而不是七、八十岁的老婆婆,甚至是个男人。

  对争晴动心?

  母后一针见血、毫不掩饰的字句,并没有让他惊讶。「不是。」果断地回道。

  「不是没对她动心,还是不是第二回见到人家动心,而是第一回就动心了?」很有追根究柢的精神。

  他腿上的「快乐」已经伸过头,偷偷在舔着小几上的酒壶了。他笑,乾脆把酒杯凑向它。「母后,儿臣也还在思索这答案,您不会现在就想为难儿臣吧?」

  没想到她这一向思绪明快、反应敏捷的皇儿也有想不透的时候——斯儿太后反倒喜欢他这「答案」。

  她神色愉悦地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贪喝了几口酒、开始打起酒嗝来的猫儿。一会儿,她才又莞尔道:「既然人家听不懂你这『欢迎随时进宫』的暗示,难不成我聪明的皇儿还会继续呆呆坐在这儿,什么行动也没有吗?」咳,她是反讽,没想到她这皇儿也有变笨的时候。

  「母后,」他掀眉,倾身往后靠着椅背,俊颜出现她熟悉的诡魅神情。「您怎么知道儿臣没有开始行动?」

  给那丫头的时限就到此了。

  现在,是他解开谜底的时间——

  *

  争晴忽然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

  古根海立刻发现了。他分神瞄了她一眼,又随即专注回挑出老何脚底伤口木碎屑的动作上。「……老何,你这伤少说也有十天半个月了,怎么受伤了不赶快来找我处理?你的伤已经溃烂得这么严重,再等个两天,你这整个脚掌都要废掉了。」彷佛没闻到自老人家溃烂到惨不忍睹的伤处散发出的难闻腥臭味,他仍面不改色细心处理它,一边叨念着。

  回过神的争晴快快甩去了某种突涌而上的诡异感,赶紧弯身帮忙用烫过热水的乾净棉布擦拭何伯的伤口四周。

  躺在长木板上、一身破衣已不知补过几回的老人家,虽然痛得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都皱在一起了,但他还是努力咬着牙没唉哼出声。「……古……古大夫……老何没钱,不想再一直麻烦您……您还让我欠着我那口子好多药钱没还,我……」说起古大夫的仁慈,他的声音倒是哽咽了。

  「老何,你拖到现在才来才是找我麻烦!」古根海可不客气地温叱道。

  老何苦着脸。

  「何伯伯,古叔真的是在生气,就连我也很生气!」手上没闲下来的争晴,自然明白老人家的顾虑和古叔的用意。在这里,她的身分只是古叔的小助手,除了古叔一家人,没人知道她是丞相千金,所以她可以自在地做她想做的事。

  她用轻快的声音叹道:「要是您快点儿来,古叔就可以省很多功夫,您也少受很多苦、少再多欠古叔两把菜。现在可好啦,您不但得挨骂挨痛,连下回收成的菜也大概有一半得归古叔的了。」不收穷苦人家的钱,或让他们欠钱,甚至以各种东西替代药资是古叔常做的事,否则他又怎会成为城里没钱看病的穷人家口中的救命菩萨。

  争晴是在安抚这老人家。而她亲和的笑脸和令人不觉心情跟着舒坦下来的轻快声音,也的确让老人家的愁苦表情放缓许多。

  古根海和争晴又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总算把老人家的伤口清乾净、敷好药。而古根海千交待万叮嘱他过两天一定要再回来换药,待他点头答应了后,古根海这才肯放人定。

  争晴一直搀扶着他走到外面街上,见他一拐一拐地慢慢离开的背影,她才吁了口气,抬袖抹去额际的汗,转身回医馆。

  踏进屋里,只见古婶刚好端了茶出来,还笑着招呼她快过去喝茶休息。

  她才走近,屋后竞窜出一个人影,硬生生将古婶要递给她的那杯茶抢走。

  争晴楞了下。当她看到那抢了茶就兀自去旁边占了最舒服的椅子坐的美丽小姑娘还朝她投来胜利挑衅的眼光时,她耸了耸肩,不在意地伸手接下古婶赶紧再倒来的茶。

  「采莲,你怎么对争晴这样没礼貌!」古根海将女儿的行径瞧在眼里,马上板起脸斥责她。

  怕父女俩又起冲突,争晴赶忙出声:「古叔,采莲她一定是渴了才急着要喝茶,我没关系。」

  「就算再渴也得让你先用。更何况你在这里帮我做这么多事的时候,这丫头就只会躲在后头怕脏怕流汗,她哪里有资格喝茶!」平日温和的古根海,只要提起这娇蛮不受教的独生女,脾气就忍不住上来。

  有时候他都觉得,争晴还比较像是他的女儿。

  而他这话一出,立刻让原本就对自己的爹明显偏爱争晴而心生不平的古采莲更加不满了。她猛地胀红了俏脸,高声反抗地回道:「我就知道爹对争晴总是偏心,因为她是丞相的女儿!如果我的出身也像她这么高尚,那么我想怎么样都没人敢说话了吧?」语气里不觉流露出对争晴一直以来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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