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养到一半,手机响了,于是她拿过抹布随意擦擦沾满油污的手,接起电话。
“喂?”
“暖暖,是我。”手机那端是来自遥远北国的友人博格,他在曾恋暖眉头聚拢之际解释自己打这通电话的原因。“你回到台湾那么久都没有联络,我怕你发生什么意外……”
“我很好,回自己的国家还能有什么意外?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吧?”曾恋暖吹吹落在眉心的发,紧绷的神情松懈了下来,“不过,没通知一声是我不好,我道歉。”
“知道就好。”博格笑道:“怎么样?回台湾后有比较好吗?”
曾恋暖微微一笑,“我遇到了奸险呢!他还说要帮我在学校开课。”
“喔,可是我问的是你有没有好一点耶!”
“拜托,都多久的伤了,在瑞典的时候就好了啊,我出院时还是你来接我的呢!怎么,人老的健忘?还是那场枪战把你的智商打掉一半了?”曾恋暖毫不留情的嘲讽好友。
“我是关心你,而且我问的也不是你身上的伤,而是你心里那个人。”
“奇怪,我印象中你不是这么关心拍挡感情生活的人,怎么我一回台湾你就变了?”曾恋暖用肩膀夹住手机,继续保养她的工具。
“没办法,认识你八年,我一直以为你是同性恋,结果没想到一场枪战竟然把你的性向改了……”
“嘿!那是你们自己想的吧?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同性恋。”她为自己叫屈,“而且我只是太专心学习开锁,忘了谈恋爱而已。”
如今想起来,她真的很惋惜自己在国外时没有好好的谈过恋爱,感受一点人家所谓留学生在孤单之下产生的异国恋情,不过,这些年来虽然不是没有人对她表示好感,但是感觉不对,她也没办法。
结果兜了一大圈,她还是回来台湾找叶炽旸了。
“那现在呢?你是在保养你的工具,还是在谈恋爱?”
被博格说中的曾恋暖脸微红地放下保养好的工具,“我在跟一个披着博格外皮的狗仔队说话。”她叹口气,“你打电话来只是来关心我的感情状况的?”
“当然不止如此。”博格听出她那冷静口吻下的浮动情绪,“我们都很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们?”
“过阵子吧。”如果没有意外,也许她过不久就得像个战败的士兵逃回那已是她第二个故乡的国家了。
“怎么了?声音听起来很没有精神,这不像你呀,暖暖。”
“唉——”曾恋暖无助的长叹口气,“博格,我长得很丑吗?”
“不丑。”博格马上说,“不过好像也称不上是什么绝世美女……”
曾恋暖自动忽略他后面那段话,又问:“我性格很差吗?”
“不会。”博格略微不安的说,很快的小声接口:“但是冷静过头了……”
她又忽略他后头那句话,再问:“我很笨吗?”
“不笨,还聪明过头。”博格接着又小声的说:“只是口德真的要修一下。”
她还是把他后面那句话略去了。
“是啊!像我这样一个集智慧与美丽于一身的女人,为什么会用那么笨的方法想挽回男人呢?”她颓丧的自问。
她是回来见叶炽旸的。一开始,她也认为事情并不会很顺利,毕竟都过了八年,他搞不好已经是一群小孩的爸爸,但即使抱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她还是回来了。
一见到叶炽旸,她就知道这个男人还在等她,可是,最初的不安消失后,随后因时间造成的鸿沟却将她的自信一点一滴、毫不留情的削去,也将她深埋心底的拙劣与羞涩全数引发。
这个嘴硬的死男人,明明爱着她,却又不肯先低头,难道真的什么都要她主动吗?
“呃……”博格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位老伙伴,“暖暖啊,谈恋爱这回事,老哥我是不太懂啦,我跟我家蜜糖结婚太久了,但是,如果真的要走得长久,还是要互相坦承比较好……”
曾恋暖收好工具,咬着下唇,很无辜的说:“我也想坦承啊。”只是找不到好时机而已。
她无声地叹口气,又和博格聊了好一会儿才收线。
她把手上的油污洗掉,看看时间,再看看只有她一人的房间,看样子叶炽旸是没听懂她的暗示,又或是他听懂了,只是选择逃避。
曾恋暖想了想,决定夜袭叶炽旸。
既然他如此被动,那么她不介意当主动的那一方。
只不过,何时她才能真正跟他复合呢?这个答案,曾恋暖已经不敢再多想。
第8章(1)
是不是应该道个歉?
叶炽旸拆掉左手的绷带,先把伤口清洗过一次,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想法,让他清洗伤口的动作一顿。
思索了下,没有得到答案,于是来到莲蓬头下,调节水温,微仰着头,任由微温的水淋湿他的身躯。
他拿起一旁的香皂,在手中搓出泡泡后擦洗全身,一脸沉思。
如果道歉的话,要怎么开口呢?
叶炽旸在心里打草稿,却一再的推翻,找不出一个好开头。
还是别让她有任何其它的妄想比较轻松吧?
“轻松吗?”叶炽旸嘲讽地扬起嘴角。
他一点也不觉得轻松,相反的,他觉得遭透了,如果他不是这么在意曾恋暖,就不会这么挂心她,也不会轻易觉察稍早之前自己推开她的行径有多么伤害她,更不会因为这样就心起内疚而忘了她对她做过的一堆已在性骚扰边缘、耍赖又惹他生气的事。
“什么Mr。硬……”忽然间,叶炽旸听出她的话里的乾坤,一时忘了自己正在冲澡,倒吸口气的同时也把水吸进鼻里,他连忙低下头,把水咳出来。
她……不会是教他晚上去她房间找她吧?
可、可是他们明明还没以那个地步……再说他跟她都八年没……没……搞什么!为什么他连妄想也会结巴啊!
叶炽旸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甚至因为想到她裸身的模样而起了不该有的反应。意识到这样的念头实在是太过冲击他脆弱无比的理智,他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拿过挂在一旁的毛巾擦干身体,然后用条浴巾将下半身围住,走出浴室。
一出浴室,见到那个呈大字形躺在他床上呼呼大睡的曾恋暖,他的脚便有如生根般停在原地。
“该死。”叶炽旸低咒一声。他洗澡之前应该把衣服带进浴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围了条浴巾就出来。
他的目光不禁直黏在她身上,而且意然还该死的觉得她躺在他的床上看上去很赏心悦目,让他想扑上去做一些儿童不宜的事。
“可恶!”见鬼的赏心悦目!
叶炽旸极为困难的把视线自曾恋暖身上移开,火速穿好睡衣,走近床边本想将她摇醒,却发现那个被她踢到床下的医药箱。
他将医药箱捡起,目光一柔柔。以前都是他拿着医药箱在背后追着她,可是,鲜少受伤的他一旦受伤,她却急得像是自己受伤一样直追着他跑,强迫他看医生、吃药。
过去的一切其实常常像走马灯一样出现在他脑海里,刺痛他的心,每当午夜梦回,回想起过往,总会格外突显他的怀里是多么的空虚,他恨过、怨过,甚至自卑过,可是这些情绪都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淡化,最后留下的,只有隐约的、浅浅的痛楚。
说起来,曾蛮暖是唯一一个真正进入过他心房的女人,他很不想承认现在还唯一一个,只是,为什么他们之间谈个恋爱要客以辛苦?分别八年就算了,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将所有事情跟他说清楚呢?
叶炽旸将伤口做好处理,重新裹上绷带,然后望着她的睡容叹气。
“曾恋暖?”他轻唤一声。
她的回应是侧转过身把被子抱在怀里。
“暖暖?”他再唤道,但这回她像死了一样没有反应。“暖暖,起来,回你房间睡。”
曾恋暖发出细细的打呼声,蹭着被子,睡得极为安稳。
叶炽旸明白,如果不把她赶出去,他绝对会一晚无法安眠,因此无情的推着她。“喂,别装死,起来。”
曾恋暖终于搧动羽睫,微扬眼睑,直勾勾地盯着叶炽旸看,幽暗的眼神活似他现在身上没穿衣服一样。
“你是醒的还是睡的?”叶炽旸才开口便知道她根本没醒,“我竟然忘了她是有名的难叫。”
“炽旸……”
她带着睡意的娇憨呢喃鼓动着他的耳膜,让他不禁低下头凑近她,想听清楚她说着什么梦话。
可是当他一靠近,曾恋暖便察觉到比被子更好的抱枕出现,便舍弃被子,改而抱住他。叶炽旸猝不及防,整个人就这么压在她身上,幸好他还来得及撑住身子,分担一点重量,不然她恐怕被他压得吓醒了。
“曾恋暖!”叶炽旸大吼道。
听见他的吼声,她的反应是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因这场骚动而微微紊乱的呼吸没多久后便平静了下来,再次陷入沉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