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这样想着,她身后传来一声奇异的轻响,觉得不太对劲的她一回过头,忽然间,砰的一道声响划破了寂静,以及诡异的深紫与暗橘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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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来了。”
洁白的信纸上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只有简短的五个字,若是加上标点符号才六个字。
厨房里只有电视新闻主播的声音,“……现在为您报导一则国际新闻,日前瑞典一名富豪家中遭窃,据传这名不愿具名的富豪家中的几十幅巴洛可时期的画尽数被偷儿偷走……”
主播的声音在叶炽旸耳中渐渐远去,这时候,世界彷佛变得无声,仅剩他与信纸的存在。
信纸摊平搁在桌面上,他面无表情的盯着上头的字迹,指间夹着的烟一口也没抽,之后,烟燃至尽头,烟灰就这样落在那张洁白的信纸上。
当烟灰掉落的瞬间,叶炽旸也已然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跳了起来,对着信纸大吼:“他妈的,你这样没有前言后语,我就知道你是谁吗?你就那么笃定我会知道你是谁吗?你就不怕我已经搬家或是发生意外、生病死了吗?你那么肯定这封信会到我手里吗?”
当然,信纸不是什么影音3G手机,也不是科幻电影小说里描写的高科技物品,它自然不会也跳起来响应他失控的问话,仍静静地躺在桌面上,超然得像冰冷的神祗。
叶炽旸抬手爬过微乱的发,胸膛因情绪激动而不断起伏,直到烟烫着了手才转移了注意力。他低咒了声,烟被他甩落在桌上,之后他才将之拾起,放进烟灰缸捻熄。
这封信,是他今天早上出门时从信箱取出的,只有写他家的地址,连收信人也没有写,当然也没有寄件人的地址跟姓名。
但他一看见那字迹就知道是谁寄来的。
他第一个念头是把信撕了,但是他很清楚,一时冲动撕了信,过不了多久,他又会傻傻的把那些碎纸捡回来黏好。
做人何必这么贱,发泄了情绪再来后悔呢?
所以他不想撕了信。
那就是要拆信啰?
他又不想拆,生怕信里会蹦出什么怪物将他一口吞下。
如果八年前有人跟他说,叶炽旸,有一天你会被胆小鬼附身,胆子小到连一封信也不敢拆,他的反应肯定是捧腹大笑。
但现在他可一点也笑不出来。
就这样,叶炽旸强压着想拆阅又想撕碎的矛盾情绪,出门办完事情,去了一趟教会,跟神父要圣水跟新的十字架和念珠,又向神父告解说自己又没有心怀宽恕地收服那些恶鬼、恶灵,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跟神父要打火机把信给烧了,但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也没有提及信件之事。
回来后,他把自己关在厨房里——其实厨房是开放式的,但是现在原本与他同住的弟弟除了白天会在家中的工作室工作外,已经与女友杨惟妮在外头共筑爱巢,叶家等于只剩他一个人住,只有他自己的内心为这样精神上的封闭作区隔。
“你以为过了那么久,寄封信通知我你要回来,我就该感动得谢天谢地,请神还愿吗?”叶炽旸又点了根烟,这回,他毫不浪费地狠狠吸了口烟,让肺充满尼古丁,想藉由尼古丁的帮助来稳定他此时因这封信的内容而爆冲的杀人冲动。
厨房里除了他的呼吸声、冰箱马达运转的声音、水龙头里残留的水滴落水槽的声音,还有他心碎的声音。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承受不了事过八年还会为此情绪激动的自己,叶炽旸忽然大吼,将信纸揉成一团,往墙上丢去,并大叫一声:“啊——”
二楼正工作的叶閣月听见楼下的吼声,与杨惟妮对看一眼后,起身冲下楼。
“老大,怎么了?”他来到厨房外头,左右张望了下,既没看见老鼠,也没看见蟑螂,更没看见什么不该有的无形、有形的“东西”,也没看见小偷或强盗,只看见老哥死瞪着墙壁。“墙上有什么东西吗?”
叶炽旸恢复冷静的看向弟弟,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没事,我……我看见蟑螂。”
“啊?”叶閣月扬高眉,一点也不相信兄长是个看见蟑螂只会大叫而不是立即打死的娘娘腔。
“你怎么可能看到蟑螂会大叫?”
说时迟那时快,叶閣月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啊,小强!”杨惟妮大叫一声后跳上叶閣月的背。
“只是小强,你叫什么?”他微弯膝盖背住女友,翻翻白眼没好气的这么说,一边眼捷手快的拿起脚上的拖鞋,一把将那只蟑螂拍死。
杨惟妮嘟起嘴,不依的看着他。
“看,真的有小强。”叶炽旸拿来抹布与纸巾,要弟弟让开,准备清理“命案现场”。“好啦,你们快上楼工作,我也要忙了。”
叶閣月拍拍女友紧扼在他脖子上的手,将她放下,“你先上去。”
杨惟妮点点头,感激地看了眼叶炽旸后便上楼去。
叶炽旸见状,微扬起眉,“惟妮还是习惯用眼神沟通?”
她眼神的活泼度比她说话还流畅。
“如果你曾经当假哑巴当了大半年,之后可能也会像她一样。”叶閣月耸耸肩,并不是很在意女友这个用眼神说话的后遗症。“我说老哥。”
“嗯?”叶炽旸用纸巾把蟑螂的尸体捏起,再用抹布擦过地板,把牠丢进垃圾桶后便转身清洗抹布,动作利落。
“你刚刚受了什么刺激?股市下跌?”叶閣月可没有女友那么单纯好骗,他那八风吹不动的大哥会大吼大叫,除非天塌下来,不然就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失控的事。
“嗯。”叶炽旸顺着弟弟的话尾应了声,并不打算让他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事而情绪激动。
“最近股市很惨。”叶閣月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自己小心,需要帮忙说一声。”
“嗯。”叶炽旸随口轻应一声。“我已经煮好了东西放在冰箱里,你们中午想吃的时候用微波炉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你呢?”
“我饱了。”气饱了。
“喔,好。”叶閣月盯着兄长的背好一会儿,才上楼工作去。
叶炽旸洗完抹布,走到墙边拾起纸团,将它摊平,折好收进信封里,然后走回自己的房间,把信放进大剌剌地搁在矮柜上的保险箱。
合上保险箱的门,掌心贴着保险箱,他轻叹口气,回想起那年的过往。
第2章(1)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
但是再冷,也比不上曾恋暖的无情还伤人。叶炽旸心里想着,同时绝望的看着坐在对面正在喝茶的女人。
这个女人留着及耳的鬈发以及覆眉的刘海,微圆的脸蛋配上那双微带慵懒的黑眸,整个人可说是甜美的化身。
这样的女人是他的女友,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跟她携手一生,但现实总是残酷的,就在他还作着美梦的时候,也面临着许多大学爱侣毕业即分手的命运。
可是,即使是女友人正坐在他对面,冰冷的说着要分手的话语,他还是有种恍若身在梦里的朦胧感。
“所以,”叶炽旸清清喉咙,再一次确认,“你要分手?”
曾恋暖一愣,抬眼望着他,微皱眉头,之后顺手撩起刘海,“不然,你要等我?”
“不然咧?你有问过我吗?”他的手在桌下握着拳,遏止着想要大吼的冲动。
这个女人,明天要出国了现在才告知他,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唔。”她微敛双眸,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茶杯边缘,执起杯子喝着。一想到出国以后恐怕喝不到这么好喝的水果茶,她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涩,离情依依的说:“国外的水果茶不知道有没有台湾的这么好喝……”
“曾恋暖,你是找我出来谈分手还是喝茶的?”叶炽旸瞪着对座的她,冷冷的问。
曾恋暖迎上他燃着怒火的眼眸,慢条斯理的说:“都有。”在他发火前,她又说:“现在不是在跟你谈了吗?这么生气。”
“是人都会生气吧!”
她鼓起腮帮子,微嗔地望着他。
叶炽旸深吸口气,让胸腔里灼烧的火气稍稍降温,强迫自己冷静的面对她。“所以你本来是想教我等你吗?”
“不,我没想过要你等我,我想的是直接分手。”曾恋暖的直言不讳在见着他明显受创的眼神时和缓了下来,她一顿,轻叹口气,“因为,虽然我很任性,可是我不能在这上头任性,我知道的,这一出去,变数太大了,要你等,我过意不去。”
“所以,我们交往这么久,换来的就是你要出国,而我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下场?”叶炽旸叹口气,望着她将两人份的水果圣代吃光。
就是因为她一直是平常的样子,他才会不知道她偷偷地考了出国考试、偷偷地办好了护照、偷偷地申请了学校、偷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