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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张阴柔阳刚搭配到近乎完美的脸,深长的双眼皮,魅惑的双唇,叫人想忘也很难。

  施幼青如遭雷击,她呆怔了好一会儿,可僵硬的表情很快抹去,象牙色的脸蛋在短暂错愕后便恢复了刚刚进屋时的波澜不兴。

  她撑得住,可那男人没有,他一双不容人拂逆的眼多年来首次融了冰,刚刚让他看到入迷的书本掉下地毫无所觉。

  “小青。”那声音像在回味一朵花,曾经品尝一道一辈子只吃到一回的美食。

  “请叫我施大夫。”声音不是很顺,没关系,她咽了咽口水。

  一张俊逸出尘的脸,更魅,更惑。

  时间淬炼了他,让他完美如神祗。

  用不着回想,只消一眼,他不是别人,朱纣,那个用一把火让自己人间蒸发却让她日日夜夜都跟自己过不去的男人。

  “策云说有个医术很高的郎中,想不到是你。”他爱怜的看着多年不见,已然变得亭亭玉立的施幼青。

  他贪婪的用眼神吞噬她身上的每一分曲线、遗世而独立的飘逸。

  “不知道闻人老爷哪里有恙?”她冷笑。

  旁人已经悄然退下,屋子里只有他和她,朱纣,不,已经改回母亲姓氏的他,闻人纣起身走了过来。

  “那个不重要,能看到你我太高兴了!”他去握施幼青的手,不意她的小手比十月寒冰还要冰冷。

  施幼青怒视他那对男性化、生动飞扬的乌眉,即使狠打他一巴掌也不能解恨。

  “闻人老爷,请自重!”

  “小青,你这是何必?”

  “如果老爷不看诊,我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小青!”

  “我走了!”谈不上任何恭敬,她的脸不知在何时隐去了全部的表情,一双半睁的眼如蒙冰霜,转身要走。

  如果她一开始就打雷下雨,闻人纣还知道该怎么办,可她这副把他当陌生人的样子——

  他叹口气坐下,撩起袍子。

  “我这陈年固疾,一到天冷就酸痛,请过许多大夫都只能治标无法根治。”

  施幼青漠然的放下药箱,全无男女避讳的卷起他裤管露出膝盖来,这时候的她身份是个郎中。

  她细细端详,十指用力的触诊。

  “我捏到的地方如果会痛就喊。”完全是一派公事公办的口吻。

  “只要你别趁机公报私仇就好了。”他的五官朦胧的染了层孩子气的喜悦,像是失而复得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施幼青本来想瞪他,可是抬眼,有什么一下子撞进心底。

  她似乎又见到闻人纣年少时的那种眼神,一双被离弃似的害怕双眼。

  去你的!明明是他弃她而去的。

  “施幼青你着魔了,胡想什么呢?!”她恨声道。

  “你说什么?”闻人纣低下头问。

  “你这膝盖伤起码有五年的历史,软关节肿大,气血不匀,难怪天冷时要作痛,保暖工作很重要。”她下手如飞,几根银针扎着穴道。“下针只是给你暂时止痛,若是要根治必须长期治疗才可以。”

  “你留下替我治疗。”

  “诊金一百两纹银。”狮子大开口,吓死他最好!

  “每次问诊我都给你一百两黄金,你留下来。”

  想不到她这么值钱!施幼青觉得齿冷,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有人败家,还堆到她跟前来,她有什么好不拿的?!

  “商王的名号,我不怕你赖账,我还要白纸黑字立据为凭。”

  “没问题,但是你要住下来。”

  “我懒散惯了,受不了豪门大宅的规矩。”她几乎是软土深掘了,她就不相信这男人一点脾气也没有。

  “只要你愿意留下来,绝对不会有人拿这里的规矩来拘束你。”

  他的退让看在施幼青眼里,简直是火上浇油,她燃起了滔天怒焰的脾气,“我要是知道病人是你,就算你把全部的家产都给我,我也不会来!”

  闻人纣脸色有些受伤,可是盛满柔情的眼睛始终不肯放弃的凝视着她,整个大厅一时只有静字可言——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静得能够听到外头池塘碧波被清风搅得满池碎金的声音。

  “我让你出气,你要怎样都可以。”

  “我要怎么都可以?你竟然诈死,很好玩是吧?连我也一起玩进去了?!”她忽然笑,那笑,千疮百孔。

  “小青,你知道我的苦衷,我是非走不可的。”难道他除了留下来被选择就没有出路了吗?

  “哼,你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小青!”

  她咬唇继续冷笑,这一咬咬出一排牙印,接着转身冲出大屋,充耳不听闻人纣在后面喊叫。

  她忘记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他一嚷嚷可会有多少人跑出来,眨眼间就被围了个扎扎实实的了。

  她这无头苍蝇哪里都去不了。

  “小青,不要这样。”

  他挥手让黑压压的人都下去,但是惟独策云留了下来。

  “你……好,也是,我忘了诊金还没拿,贵府的账房呢?我得到哪里去支领我该得的银子?若是银票更好。”

  人多是吗?她也没再怕。

  闻人纣瘸着脚跨过门栏,他的动作让施幼青胸口不自在的抽痛了起来,她闭上眼睛,不看不听就不会有这种不合时宜的感觉跑出来。

  “你就不能好好的听我把话说完……”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她的手火辣辣的痛着,可是那豁出去的快感却解了她多年的一股闷气,她觉得痛快无比。

  策云呆住了,平淡的脸色也出现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神情,一向被他奉为神祗的主子被掌掴,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他该出手吗?

  可主子没有命令。

  接下来的情形更让他掉了下巴——

  “我还有一边,要打吗?”虽然难掩错愕,闻人纣却偏过一边的脸自动奉上。

  “滚开!你给我滚,我不想见你!”她终于爆发,泪先涌出。

  “不哭、不哭,是我不好。”闻人纣心疼的一把捞过歇斯底里的施幼青拥入怀里,用嘴重重封住她的唇。

  这……这……策云撇过眼,这不只是儿童不宜,连他这个大男人也该避一避,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家老爷应该没有生命上的危险才对。

  施幼青惊喘,身体的接触让她一阵轻颤,没想到光天化日还有不相干的人在场,他居然不顾一切……泪湿润了颊,她多不愿意让自己的弱点曝露在他眼前,可是做不到啊。

  她被闻人纣这股狠劲给懵住,傻傻的任他在唇上轻咬,舌在唇齿间磨来蹭去,那又痒又麻的感觉逼得她差点腿软。

  像是尝到她咸涩的眼泪,闻人纣意犹未尽的放开她,施幼青却瘫软在地上动也不能动。

  力气在刚刚的挣扎里似乎被用光了,就算她再怎么想骂人,却一句脏话也骂不出来。

  闻人纣低头看她,看她拔地上的西番虎皮草出气,握住她的粉拳。“气消了吗?”

  “我气消不消关你屁事,你装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生不生气?现在让我捶上几拳就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的算盘也打得太如意了!”

  “所以我才说你留在这里,我让你每天鞭打,让你打到气消为止。”

  居然还贫嘴!施幼青毫不客气的从他的手臂咬下去。

  打他,他铜筋铁骨肯定无关痛痒,就不信这一嘴咬下去,他脸上可恶的笑容还能不能留得住。

  “轻点,别把牙口咬坏了。”闻人纣不仅没挣扎,还把手腕往前送,要她咬个痛快。

  她咬得眼红,好一会儿才发现一嘴的血腥味,愕然松口。

  她愣住,心中一阵气苦,抿紧了唇,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冲出大门,抓起牛车的缰绳吆喝着牛儿往前奔跑。

  “小青,太快了,危险啊!”闻人纣大喊。

  她一口气鞭打着牛儿冲出闻人府,一路朝着风林村狂奔,也不管背后哒哒的马蹄是谁追了来——

  跑了一炷香的时间,后面的马蹄始终保持在不远处,不超越也不拦阻,就像只是为了确定她没有遇上危险的跟着而已。

  一段路冲下来,老实说再天大的怒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她放任老牛乱走,幸好牛儿是识路的,再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村子。

  小屋一片暗黑,找到折子点了火,满屋子的青草气味总算让她乱七八糟的情绪平复了许多。

  胡乱的收拾着,连自己也不清楚收拾了什么,一怒之下干脆把东西扔了,沿着墙慢慢滑倒在床上,随手捞来一本医术盖在脸上装死。

  装死又能装多久?看向窗外,一点月光慵懒的投下来冷清的照着院子里头的竹筛。

  想想,闻人纣在走到诈死这一步棋之前恐怕也是费劲了思量,他只是想要自由,这有什么错?

  她不能面对的其实是自己。

  起身就着冷水洗了把脸,不想不想了,没道理她在这里想破头独自苦恼,那个混蛋却高枕无忧。

  明天她可是有好多事要做,她得睡饱才行,今天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他那被咬的手腕……应该不严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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