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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事是有的,但要是『师匠』愿意出手相帮,以华家新种棉来织就易家锦,那所有难事该会迎刃而解才是。」

  他故意加重「师匠」二字,略带玩笑味儿,然语气沈稳,如深思熟虑后才决定提出这念想,一时间,易观莲不好分辨他话中真意。

  见她抿唇不语,轻垂的眉间略显执拗,没打算要问个清楚明白似的,展煜只得再一次苦笑,主动把事说开。

  「观莲姑娘,倘若咱们两家能合作,华家棉与易家锦联合在一块儿,这新种棉往后若大量采收,全供妳易家锦使用,我相信凭着妳的好手艺,定能织出不同凡响的织锦。」

  他又笑,温煦神情毫不迫人,却有着教人不得不信服的神气。

  「观莲姑娘,如能把华家新种棉交给妳,由妳来编纬织纹,我将会十二万分期待啊!」

  易观莲方寸一震,灵睫蓦地扬起,手心的棉铃儿差些掉落。她怔怔然地望着那张清俊好看的男性面庞,有什么往她心窝里钻,还有些什么直要从那深处往外流泄似的。这滋味她并不陌生,只是这次来得太快,她防不胜防,呼息不禁有些窘迫……

  唉,姑娘怎么又凝起脸蛋?

  展煜抓人心思,还没像今日这样连吃败仗,如何都找不到窍门。

  迟迟等不到易观莲响应,他想,一时间要得到答案怕也不易……唔,也是啊,合作之事万不能逼得过急,还得等人家有意愿才行。

  于是,他朝她温温又笑。

  「观莲姑娘不必急,尚可慢慢考虑,展某将再择期拜访贵府,把两家合作的想法正式同易家老爷和姑娘妳详细提出,要是有什么不解之事,观莲姑娘也可趁这些时候想想,届时再来相谈。」略顿,他朗目瞧瞧她的手心,随即回到她凝容上,笑未减。

  「这朵棉铃花还望观莲姑娘多珍惜。」然后,他足跟一蜇,转身走开,经过伍嬷嬷和鸿叔面前时,也不忘礼数,微颔了颔首才离去。易观莲耳中乱鸣,该是心跳过促所引起。

  好半晌,她什么也听不见,脑中徒留男人徐沈的嗓音。

  暖意忽而笼罩她轻颤的身躯,她回神过来,脸蛋白里透红,一手轻握棉铃花,另一手则拉拢伍嬷嬷此时为她覆上的披风。

  老嬷嬷瞪了眼那男人离去的方向,嘴里嘟嚎着,不外乎是骂人的话。

  跟着,她忙帮自家小姐系紧披风带子,语气变得既恼又怜,继续嘟哝着。

  「……妳这性子啊,谁不好爱,偏就喜爱他一个?那根草早就有主子了,妳也不是不知,还跟着凑哪门子热闹?华家好不容易才养出他这洼子肥水,他要不爱文静的华家大小姐,也还有个脱兔似的二小姐可选,华家怎么也得想办法留住他,嫁女儿、留半子,肥水不落外人田,这桩买卖可真美!就妳傻,眼巴巴看着、念着、悬在心尖儿上,都多少年头了?咱可怜的小姐,算嬷嬷求妳了,妳也该醒醒呀……

  易观莲的眼一瞬也不瞬,幽幽凝望他的白衫清影。

  第二章 铃雪,恩怨织就,肝肠无悔

  首回见到传闻中的华家煜少爷的那一年,易观莲年仅十四。那一日,娘亲如以往那般在家中大堂教授织锦之技,堂内织机百来架,前来学习织艺的女人由老到少,满满占据整个易家堂。

  织机声、轧棉声、女人家的嬉笑轻语声,还有娘亲低柔、不厌其烦的传授声,交混出一个她相当熟悉的声围。

  蓦然间,整个大堂变得声悄悄。

  所有女人的眸光全接而连三地被拉到同一个点上头,百来双好奇的眼眸跟着那个点移动。那是一名身形修长、拥有极好相貌的男子,他浓眉长目,神态潇洒,在众女如狼似虎的注视下,俊面一直挂着徐笑,未显露半点窘态。后来她才知,展煜这一年刚及弱冠,算来,他长她六岁。他很小的时候便被华家收作义子,一直跟在华老爷身旁做事,二十岁的他早熟悉华家棉业的一切。那一日,他持拜帖到访易家,除代表华家送上春酒敦亲飨邻外,亦和易家老爷谈了一整个下午的生意经。

  她当时懵懵懂懂的,只觉堂上一向熟悉的氛围有了变动,即便娘亲仍继续织锦教授,一些十七、八岁、待字闺中的姊姊们却像是坐不住了,眸光直朝开敞的厅内瞟去,彼此又眉来眼去地偷偷笑着,让她不自觉也跟着偷觎,看女儿家们的脸红模样,看端坐厅内、与爹爹说话的那位潇洒少年郎。

  不知她第几次扬睫悄觎,眉眼才动,坐在厅内的他竟已等在那儿。四目相交,她偷觎的举动当然是被抓个正着。

  他略慵懒的目光带有笑意。

  她一怔,又好快垂下颈项,小手紧抓着木梭,拚命在锦面上打纬线,打得梆梆作响,明摆着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样儿。

  「煜少爷,这是小女观莲。」她织锦的动作陡顿,因为爹突然偕同他走出大厅,来到外头的堂场,还双双立在她的织机前。她凝容,静静抬起脸。

  她发觉他那抹笑犹在瞳底。

  再有,他的笑…真好看啊!

  「易老爷和易夫人真是有福之人,瞧观莲姑娘心灵手巧,年岁尚小已现风采,看来,易家锦的『师匠』之位已有传人啊!」他目光赞赏地落在她织机的锦面上,后又看进她眼里。

  他没出声对她说话,俊目却悄悄眨了眨,像是无声赞着:「妳真本事!」

  她不知道当时脸红了没,只晓得两耳滚烫,心跳得飞快,坪坪!坪坪!莫名的热潮往心窝钻,然后又莫名地流溢而出,一整个莫名难解。

  她着了魔,五感大开,七窍陷进迷境,心绪无端起伏。

  从那一次起,下意识地,她开始留意起华家煜少爷的大小事。

  她静静地听着、看着,淡然的日子里突然出现一道绮彩,她外表依旧沈静凝然,心里,那没谁知晓的所在,却早已波澜隐隐。她当时不知,原来那是独属于小女儿家才有的情思,像初春早发的嫩芽,细致的、脆弱的,却总不顾一切、懵懂地冒出头。

  只是,她的情思很长啊,长到岁岁年年不曾断,这执拗至极的性子,她都拿自己没辙了,又有谁能为她解脱?

  自她及笑以来,不乏上门求亲之人,她谁也瞧不入眼,姻缘一拖再拖。

  过尽千帆皆不是,她唯一要的,偏偏人家身旁早已有伴。华家「双黛」,他要的是温柔贞静的姊姊,抑或是性情开朗可喜的妹妹?

  他真心要的,究竟是谁?

  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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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际,易家堂上,百来架木造织机同时运作着。

  在某位女学徒的布面上刚示范完挑花技巧,易观莲将手中的挑花勾交给对方,然后盈盈立起,这才转过身看向那名匆匆从堂外跑进的府内大丫鬟,淡声问:「紫儿,妳是说,华家的二小姐来访,人在门外?」

  「是啊,小姐,华家笑眉小姐被咱们的人挡在门外。鸿叔说,这回被选作贡品、大受皇朝青睐的那疋织锦,用的虽然是华家棉,但明明是出自小姐之手,华家却占了这个名,大大对不起咱们易家,若小姐不愿见,咱这就赶去吩咐他们把人赶走,省得小姐见了心烦。」

  紫儿丫头一颗心咚咚跳,小脸难掩气愤之情,不敢相信华家人在现下这当口,还有脸踏进易家堂!光想都快怒翻了,而她家的好小姐竟然仍无事般继续忙着织锦教授,让她挨在堂边等了老半天才肯搭理她。

  易观莲眉心极淡地蹙了蹙。

  近来,易家与华家之所以有这场过节,还得从去年秋天,那朵放进她掌心的华家新种棉开始说起。

  对于当时展煜所提出的合作之议,她后来接受了,用正式取名为「珠色棉」的华家新棉种来织易家锦。

  织锦首重事前的打纬构图,后重挑花巧技,她自幼跟着娘亲学习,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这些年来,登门求艺的人络绎不绝,她除了对笨重的织机作过不少改良,更不断从既有的打纬和挑花技巧中创出新意,出自她手中的织锦,每一件皆为珍品,全然不愧她易家锦「师匠」之名。今年春,她用华家的「珠色棉」织出一面「莲生百子」的锦帜,被选作「春贡」,后来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差池,明明是出自易家堂的锦物,在上贡的名册中,写的却是华家之名。

  之后朝廷赠匾嘉奖,易家连杯羹也没分上,所有好事全教华家占了去,即便易观莲咽得下这口气,不愿再起事端,府里的仆婢和织娘们可没那么好肚量。

  堂中骚动已起,就为华二小姐的不请自来。

  易观莲还没说见与不见,一道湖绿色影子已蓦地闯进堂内。

  来者见路便钻,跑给易家的几名仆役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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