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觉得太自私了吗?」
「我知道。」他拿出返心镜解开她身上的术法。「但,我想要妳,也希望妳能爱我,哪怕妳再冷漠再遥远,只要能够靠近妳一点点也好。」
「那我呢?」即使身子已恢复了自由,轩辕如相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只是一径地瞧着他难得慌急的眼眸。
他没好气地抚着额,「妳失去的,妳所想望的,我都会给妳,哪怕是妳认为那是补偿或是赎罪也好,可那原本就是我想要给妳的。」
「给我什么?」
「妳从无心关怀过的种种。」他轻轻点出她一直都不想去注意的这点,「妳从不曾想要拥有什么,也不想要去夺得什么是不?可我希望,终有一日妳也会想要拥有些什么,并且打心底的去渴望,而不只是无动于衷地活着。」
「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听了好半天后,轩辕如相别开了眼,再也无心多听一句。在她转过身子准备离去时,盛守业自她身后将她紧紧抱住,自口中吐出一句他始终都不想对她说的话。
「对不起。」
听出了他的言不由衷后,轩辕如相使出全副力气想挣开他,无奈他的力道却远比她来得大,在他搂得愈来愈紧时,她索性放掉所有力气,不想再与他抵抗什么,怎料这时他却埋首在她的颈畔,以后悔的嗓音,说出这句她一直都很想听他亲口说出来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
迷人的体温,像无处不在的海水包拢住她,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何每回在对上了他的怀抱后,她便会因那令人眷恋的热意而不想离开。半晌,感觉到他的身子似乎隐隐地颤抖着,她下意识地想抬起手,可在犹豫了许久之后,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放下。
因为,无论她是男人或女人、无论她对他有无好感,也无论那一直以来所坚持的颜面,彷佛只要这么一抬手,就像是她承认了般。
第八章(1)
她所欠缺的,就只是他的一句道歉吗?不,好像不是这样。在轩辕如相将自己关在地字七号房里不见任何人两日后,耐心有限的盛守业,即以定心镜定住了她,再将她给掳来这一处他长年所居的盛家宅邸,将她关在这座凄清无人声笑语,美丽又空洞的华宅里,任由她继续去自艾自怜。
像抹游魂似地在这座大宅里又晃了一日后,轩辕如相站在广大庭园里的一棵大树下,一拳重重击打在树身上,抖落了树梢上所积盛着的雪花,再低首看着自己红肿的拳头。
「本大爷可不是什么只会钻牛角尖的女人……」就算要难过,这几日来她已把这辈子所有的难过都给用光了,一味地缅怀着所失去的,这一点也不像是她的作风。
对,就是这么着,她得重新振作起来才是,就算她已无法用炼丹这法子抢回她的男儿身,那她把希望寄托在花楚身上不就成了?哼,她才不要像个呆子般地等到十年后,既然花楚因失去巫力而无法施咒,那只要花楚能快快恢复巫力,不就可成全她的心愿了?在她回到客栈后,她就要马上去炼丹,尽全力炼出对恢复巫力有帮助的丹药,再一日日地给那个花楚进补,她就不信她非得等到十年后才行,她定要在一年后灌
饱花楚的巫力!
娇羞露脸的朝阳,将雪地映照得晶莹璀璨,一头全身雪白的狐狸不知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站在远处的雪地里静静地瞧着她,让本来已重新燃起斗志的她止住脚步,亦在她脑海里唤醒了些许她遗忘多年的往事。
她想起来了……
大约是在她八岁的时候,在一个雪日里,她曾在自家的后山上,救过一只后脚被捕兽夹所夹伤的小狐狸,可数日过后,却有个与她年纪相近,左脚包裹着伤布的男孩前来向她道谢,而那个男孩,不但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他还有着……
宛如天仙般的美貌。
「我该如何报答妳的恩情?」
轩辕如相呆看着眼前无与伦比的出众美色,在大大惊艳过后,想也不想地就把这话说出口,既没考虑到后果,也没去管是否会强人所难——
「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男孩面上的表情状似有些困扰,沉吟了许久后,他迟疑地问。「妳要我娶妳为妻?」确定要用这么经典的报恩法吗?早被迷昏头的轩辕如相,再坚持不过,「对,你非娶我不可。」
犹豫了好一会儿过后,男孩似是豁出去地对她点点头。
「我明白了。」他在她的面前单膝跪下,一手抚着心口,「我以我的身分对妳起誓,来日,我定当以身相许报答妳的恩情。」
缓缓吹拂而过的冷风,吹散了久远前的回忆,亦将站在树下的轩辕如相给彻底吹醒,还为她带来了一身的冷汗。
不……不会吧?
原来那个孽是她亲手所造的?当年她没事干嘛叫人以身报恩啊?
很可能是因为……当年以女孩身分养大的她,以为自个儿真是个女孩,所以在见着了那个漂亮的男孩时,她就……她就……
犹记得那日在澡堂里上演过美男出浴记的盛守业,是这么对她说的。
因我是来报恩的。
天哪,她真的真的做错事了……
雪地里的足音,在这四下皆静寂的时分听来格外清晰,暗自吃了一惊的轩辕如相回过头,就见她已躲着数日的盛守业正一步步地朝她走来。在他走至她的面前时,她忽然冲动地蹲下身子撩高了他的衣袍和裤管,而后,万般不愿承认地看着他脚踝处,那一道陈年的轮状伤痕。
盛守业绕高了两眉,居高临下地瞧着她那看似有些心虚的模样。「妳终于想起来了?」都让她拿乔好些天了,也该是让她明白什么叫自作自受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呃……」
「想起妳的罪过有多深重了吗?」他登时面色一换,再也不摆出苦苦求饶或是存心想讨好她的神情,反倒是换上了森冷阴沉的眸光。
「那个……」怎么办,报应时间到了?
盛守业一把拉起她,扳着十指从头与她细算他俩间的陈年旧帐。
「当年是妳要我以身相许的,我亦答应了妳的要求,发誓我定会娶妳为妻,可后来,我却发现妳竟是个男的。因此,打从一开始就耍得人团团转的,根本就不是我。」他若是祸首的话,那她算什么?万恶根源或是魔头都不足以形容她。
「我又不是故意要骗你的……」那是因为家规如此,她也很不想那样好不?
他面色铁青地朝她挥出充满怨恨的一拳,在她身后的大树树身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拳印,登时吓白了她一张脸。
「誓言就是誓言,我既答允了妳,那么无论如何我都得以身相许,哪怕妳再如何反对,我仍旧是得娶妳为妻。」想当年他回家向老爹报告,他长大后要娶个男人为妻,他家老爹在仰天狂笑了许久后,下一个动作即是把他踹出家门要他自生自灭去。
「当时……我还年幼无知嘛。」轩辕如相害怕地频转着十指,「不过是随口说说的,你干嘛当真?」普通人在知道她是男的后,应该都会认为这只是个玩笑吧?
谁会像他那么认真。
盛守业记恨地瞇细了眼,努力阻止自己想把她给勒毙的冲动。
「不只是当时吧?妳以为当年妳有给我反悔的余地吗?」哼,她哪有那么轻易就饶过他?
她茫然地眨着眼眸,「啊?」她还额外做了什么不成?
「在妳年满十岁之前,我被迫日日得陪在妳的身旁让妳欣赏我的美貌,亦日日听妳拿着恩人还有轩辕家继承人的身分威胁我,倘若我日后胆敢不娶妳过门我将会有何下场。」他再次挖出脑海里深藏已久的屈辱回忆,「我若是不肯陪妳消磨时间,或对妳稍有不从,妳不是把我踢下山崖,就是把我扔到结冰的湖水里,妳还曾以法符将我绑起来吊在树上三日三夜,差点就去掉我的半条小命。」他俩之间真正的受害者,从来就不是她。
聆听着他不堪回首的过去,轩辕如相面色忽青忽白地僵站在原地。「我……曾这么做过?」太令人发指了,这根本已经不只是逼婚而已了。「妳更可恶的是,在妳年满十岁那年知道妳本是男儿身的实情后,妳就一脚踢开了我,翻脸不认人更不认帐,也不管我是否已胡里胡涂的爱上了妳。」今日他的性格会扭曲和阴险成这般,全都要感谢她当年无情的残害跟虐待啊。
不过当年的他,脑袋也八成真的有些问题吧,在遭她那般伤害后,他仍是拾起一地被她粉碎的心,执着地守着自己所给的誓言,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等她回头。可那么多年来,她从来不曾回首看看他,反倒是爱上了她的职业责任,与这座凡间所有需要她保护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