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有劳你了。」瑾元斜睨着她,哼道:「既然你说的话句句有理,我若是不同意,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你那院子也大,就让于香香住在你的院子里好了,你又这么贤慧,就近照顾她最方便。」
雁融掐紧指尖,强自堆笑,「是,还是王爷想得周到。那,我这就去准备。告辞。」
临走时,因为脚步有些踉跄,袖摆带翻了桌上的茶杯,但她没有勇气回头去多瞧,只是逃命似的赶快逃离。
瑾元伸出手拿起那个杯子,杯沿还残留着她的胭脂印,淡淡的红色,甚是醒目刺眼。
他往杯子中重新注满了酒水,然后嘴唇贴着那个唇印,喝了下去。
火辣的酒意混杂着那—抹唇香,像—把暗刀,扎在心头。
蠢!怕她流泪,怕她心碎,结果却和她一唱一和地将彼此逼入绝境。何必这样?难道他对她真的已经动了真情,所以才会让自己变成这场战局中被动的傻瓜?
眉心一蹙,他甩手丢掉那个杯子。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任何人改变他的生活,他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方法,夺取属于自己的幸福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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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融盘下广德楼后变得更加繁忙了,虽然不需要经常去楼子里坐镇查看,但是有好多事情还是得亲力亲为。这份忙碌也是她刻意的,因为只有越忙碌,她才越顾不得去想瑾元和于香香的事情。
她腾出来西厢房给于香香住,而于香香也很快地搬进来了。
于香香入府那日她刻意躲出去,但是荷香却十分为她义愤填膺。
「一个青楼女子,有什么可神气活现的?到底王把您才是正妻,她再大也就是个妾,将来您生了小主子,小主子就是小王爷。」
她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一般。
让两个女人住在同一个跨院里,瑾元打的算盘她可以猜到一点;—让她们明争暗斗,而他躲在角落中窃喜暗笑,以后无论他进了哪边厢房的门,总会有一个女人心碎到天亮,到了第二日,又再轮回。
这么歹毒的主意,亏他想得出来!
于是她故意地早出晚归,给自己安排了各式各样的藉口,什么要去钱庄巡视,要去田庄查看,要去皇宫和皇后、皇妃聊天,或是回家看望父母……每次她说出这些理由的时候,虽然表面镇定,心中却暗暗期盼瑾元能有一句挽留的表示,这样她也可以自我安慰一下,想着自己在他心中其实还有一份地位。
但瑾元每次都淡淡地笑着,「去吧,别在家中闷坏了,早去早回。」体贴的样子就好像让她出门是多么为她着想一样。
其实,她说的那些地方没有几个是她真正去过的,只有一次她回家去看母亲,母亲却拉着她的手大发感慨——
「雁融啊,我听说你让王爷把那个在外面的小妾搬进府里了,还和你住在一个院子里,这怎么得了?万一王爷心中以后只有她没有你,你这个正妻当得岂不是要名存实亡?」
她受不了母亲那怜悯痛惜的眼神,也懒得听姊妹们的冷嘲热讽,于是从那以后,没再回过娘家。
好在,还有个广德楼,可以做她最后的避风港。
广德楼粉刷一新,没过多少天就要重新开张了,厨子是旧有的,雁融给他们的薪水比以前的东家还高,再加上广德楼的口碑和客源都不是问题,没道理不留下来。其实广德楼在最初几日的忙碌之后,已经不需要她再亲自过问,但她依然是天天一大早就过去。
「夫人,这是店内新制的菜式,请您品尝。」大厨将一盘清炒笋尖摆在雁融面前。
她一边试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大厨聊着天,「胡师傅是本地人吧?」
大厨是个憨厚的中年胖子,叫胡全,听东家问话,他嘿嘿地笑着,「是啊,就是本城人,自小就在这条街附近混。」
「这条街以前就是这样繁华吗?」
「繁华?呵呵,其实一直以来这条街也算不上繁华,只是有了清音楼,有了那条花街之后,人就多了起来。」
「这么说来,那清音楼真是功不可没。」雁融淡淡地笑,「去楼子里的人都是什么人?」
大厨不好意思地挠头,「夫人,这种事……小的还真不大好意思说,无非是些达官贵人嘛,反正咱是穷人,没那个闲钱,也进不去。」
她转移掉话题,「您是个难得的好丈夫,听说和尊夫人都成亲十几年了,两人这么多年都过得很幸福吧?」
「幸福是啥咱说不好,不过,我和我们家那个老婆子倒是经常吵架拌嘴,呵呵,这夫妻之间天天过日子,哪有锅勺不碰锅沿的?」
她颇有兴味地问:「哦?那都为了些什么事情拌嘴?」
「唉,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早就不记得了。」
「若吵得凶了,该怎么办?」
「还能怎样?咱做男人的总不能低头吧,一般都是我家老婆子哄我。」
看胡全黝黑的脸上泛起的得意之笑,雁融好像可以感觉到他心里的甜蜜和温暖。好幸福的夫妻,即使没有万贯家财,依然有让人羡慕的条件。
她吃了几口菜,点点头,「味道很好,就写道菜牌,回头挂出来让客人点吧。哦,清音楼那边会到这里来点菜吗?」
「会啊,经常叫人来点菜。他们楼子里其实自己有厨子,但都是做些小菜,若是遇上大贵人,一点一桌菜、两桌菜,他们忙不过来,就要到咱们广德楼来点了。对了,今天早上他们还来人叫了两桌酒菜,说明天送过去。」
雁融的眼波一跳,再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忙去吧。」
这天回到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雁融疲倦地走回自己的跨院,本能地瞥了眼右边的厢房——那里还亮着灯,却听不见屋里有什么动静。
瑾元会在那儿吗?
她不敢停留,推开房门赶快走了进去。
但是刚刚反手关上门,她就愣住了——只见丈夫就坐在桌子旁,自斟自饮着。
见她进来,瑾元抬起眼皮对她一笑,「一出门就是一整天,把我这个丈夫丢在家中,实在不是一个贤慧的妻子该学的规矩吧?」
她还有点愣神儿,「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那我应该在哪里?」他起身,走到她面前。
他身材挺拔,又高过她一头之多,每次站在她面前都带给她一种无形的压力。以前她可以以微笑无视这种压力,但是现在……却让她喘不过气来。
「雁融,你这几天很辛苦的样子。在忙什么?嗯?」他柔声询问,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耳垂。
「还不就是那些事情……我和王爷都说过的。」她的心有些慌乱。许久两个人没有靠得这么近了,连他的手指触碰她耳垂的感觉都让她战栗。是因为陌生,还是兴奋?
瑾元俯下身,几乎鼻子都碰到了她的,缭绕在她唇边的气息也是那么火热,「你好像瘦了?」
这温暖的话让她几乎把持不住的泫然落泪。她急忙闪过身,低下头,「王爷说笑了。」
他从后面一把拉住她的手,坚定地说:「你不要总是想着躲开我,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解决问题?她很想蔑视这句话,于是冷冷地回应,「王爷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要解决吗?」
「难道没有?」他反问。
有,当然有。
雁融就站在窗边,依稀可以看到对面房间中透出的灯光。于香香正在等待他吗?多可笑,她为什么要这样和另一个女人争抢自己的丈夫?
「雁融?」瑾元像是不满她的走神,将她拽到怀中,然后不由分说的地封住了她的唇。
几日没有亲热,他唇温滚烫得似可以将她融化,她的神智有些迷离,生涩的回应,直到他将她抱上床,她才突然惊醒,叫了一声——
「不!」
他被她吓到,诧异地俯视着她,「怎么了?」
「不,你不该留在这里。」
她忽然跳起来,推着他往外走,弄得他哭笑不得,连连追问:「怎么了?」
雁融将他一口气推出门,才说道:「你该去对面。于香香在等你。」
「等一下!」他伸出一脚抵住门,刚才洋溢在他眼底的柔情全冻成冰块,「雁融,你是真的准备放弃了,就这样把我拱手送给于香香,你我连夫妻都不做了吗?」
她怔住,好半天才嗫嚅着说:「她……毕竟有了你的孩子。你不知道女人的心有多脆弱,我不想伤她。」
「不伤她,就宁可伤你自己?」瑾元盯着她,「你想清楚了,我不希望你有朝一日后悔。」
她暗自苦笑,后悔?她天天都在后悔,后悔为什么要嫁他,为什么要爱上他,为什么要故作大方地让于香香搬进府来住?
人人都说她聪明,其实她是天底下最笨的女人。
但这一切她都不想说,她只是重重地推了他一把,将他推了出去,然后紧紧地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