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玉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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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啦?和谦哥吵嘴了?”欧阳妅意嗅到有好玩的味儿,随着李梅秀一块儿蹲下,进行女性密谈时间。

  李梅秀摇摇头,碗里的姜汁跟着摇晃得厉害。

  “你的表情不太像吵架吵输,倒像……很苦恼着什么。说来听听吧。”趁她欧阳大姑娘目前有空闲和好心情听她吠几句,要把握机会听。

  “唉……”又是叹息。

  “爱?”欧阳妅意故意误解她的吁叹,老江湖似地点头:“原来是爱呀。这有啥好苦恼的呀,全当铺里有谁不知道你爱谦哥,老早就不是秘密啦。”老套到当铺里都没有人再拿公孙谦和李梅秀的事情说嘴,在众人眼中,这一对,算是老夫老妻了吧。

  李梅秀已经习惯欧阳妅意有话直说的个性,一点也没有被揭发心事的惊慌失措,她的女儿家密事,早被大家看光光,没啥好假装,她也不为自己的心情而感到惶恐,喜欢上公孙谦,是件多容易的事,他风度翩翩,处事圆融,又不像她骗过的臭男人,只会用色欲目光意淫她,将她当成商品一样估量花费多少银两就能得到她,公孙谦给人好正直的感觉,而那样清澄无暇的眸光,仍旧每每让她整个人燥热起来。

  “单恋好辛苦,他做的每件事我都好喜欢,可是……那些他也都对别人做呀……我讨厌他对别人笑,讨厌他对别人好,讨厌他关心别人,我希望他只在意我一个人,我越来越贪心,越来越小心眼,但我又不知道,他对我只是像对待大家一样,是我自己满脑子里乱想乱猜乱自以为自己在他眼中是不同的……”李梅秀将脸颊埋在环抱屈起的膝间,声音闷闷的。

  “笨,你不会直接去问谦哥哦?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喜欢不喜欢你,谦哥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说谎,只要是他坦诚的事,绝对就是真的。”根本不用自己躲在这儿胡猜瞎想,跟公孙谦搞啥暧昧。

  “不要。”李梅秀想也不想就拒绝。

  “为什么不要?”

  “我不要听见他说实话。”

  “哦,你喜欢听他说谎话呀?”好怪的癖好。

  “不是啦……我不要从他口中,听见他对我说……不喜欢我……”事实归事实,自己隐约察觉是一回事,别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道利落地斩断希望,又是另外一回事。

  上回他与尉迟义他们对话中的缄默,说明一切。

  “咬个牙忍忍不就过了嘛。”欧阳妅意实在很风凉,反正事不关己。

  她真不懂李梅秀在担心害怕什么?她将公孙谦为李梅秀做的点点滴滴全看在眼里,她和公孙谦与兄妹无异,自小玩到大的好哥儿们,她几乎可以算是他们几位哥哥带大,公孙谦待她的好,她享受的理所当然,可李梅秀才来当铺多久呀?就已能和她这个妹子平起平坐,甚至得到比她更好的待遇,光凭公孙谦自毁公子名誉,为李梅秀说谎,就够说明李梅秀地位的不同

  这叫旁观者清吗?

  “不要,我受不了。”李梅秀自认自己好孬。

  “胆小鬼,浪费你自己的时间和青春,还害自己这么苦恼狼狈。像以前朱朱多勇敢,鼓起勇气直接杀到谦哥面前,当众人的面朝他大喊【我爱慕你】,那样才干净利落!”虽然朱朱的后即下场惨烈,以古今战事比拟的话……就叫兵败如山倒,被公孙谦一击必杀。

  “朱朱……是谁?”李梅秀脸上写满困惑。从名字无从判断出男女,但会向公孙谦表白爱慕情意,应该是姑娘吧?

  直接大喊“我爱慕你”?

  好……勇猛哦……

  “朱朱是小当家的远房表姐,好些年前在这住过一阵子,与我们几个都相当熟识。她非常非常非——常喜欢谦哥哦,总是缠着他跑东跑西,几乎有谦哥在的地方,就一定能看到她的身影,她还一直想买下谦哥这件流当品回家当夫君呢。”回想起当年朱朱迷恋公孙谦的程度,欧阳妅意仍是一脸好笑。

  李梅秀听着听着,铜铃眼不住地瞪大。

  欧阳妅意特别强调了三次的“非常”,最后一回的尾音足足拖了许久,将李梅秀的屏息也拉长许久许久。

  严尽欢的表姐?

  非常喜欢公孙谦?

  缠着他跑东跑西?

  有公孙谦在的地方,就一定有她?

  她还想买下公孙谦?!

  她不意外有人和她一样暗恋公孙谦,但听见有这号人物存在,他仍然忍不住身子一颤。

  “不过,老爷的意思是,卖或不卖这选择权,交由谦哥自己决定。”欧阳妅意补充。

  现在公孙谦依然待在严家当铺卖命,他当年的选择为何,不用欧阳妅意多说。

  “……她向公孙先生表白情意之后,公孙先生他……怎么回答?”李梅秀嚥嚥唾,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件事。

  还能怎么回答?谦哥毫不迟疑回她:“但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而且,谦哥还挂着微笑回复朱朱哦!真是的,不爱说谎是好事啦,可有时显得太不近人情,好歹朱朱也算是他的青梅竹马,这样直接的答案很伤人……”欧阳妅意基于与朱朱的交情,心里很是同情她啦,毕竟告白失败的朱朱,可是连哭三天三夜,哭湿几十条手帕。“但我不能说谦哥做错,毕竟,他不想让朱朱心存幻想,将感情耗费在他身上,干脆用最无情的方式,要朱朱死心。”

  欧阳妅意说的是别人的故事,李梅秀却在同一时间,仿佛看见自己站在公孙谦面前,同他告白,把自己的情意一点不剩地透过言语转达给他——

  谦哥,我爱慕你……

  她会挑一个桃花盛开的春季,借由花香或鸟语伴随她羞涩的情意一并说出口……

  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他唇边,镶着笑,像在同她闲聊天气好坏。

  这这这这这这这——这太伤了呀呀呀呀……

  光用想像的,她就双腿发软。

  可怜的朱朱,当时打击所受的伤,不知道恢复了没?李梅秀都想替她掬一把同情之泪,但………同情别人有何用?她的下场又不会比朱朱好到哪里去!

  “妅意,听你这样说,把我最后一丝勇气都勒弊了……”李梅秀苦笑。听见别人的惨烈教训,再对照自己,她哪敢挑战呀!

  “我不是说来吓你,只是觉得,死心要趁早,痴心妄想,到后来只是一场梦嘛。”欧阳妅意故意恫嚇她。

  “……那个……朱朱还活着吧?”有没有去投河寻短?

  “活得可好了呢,她对谦哥的爱意,支持她努力不懈地活下来,每年都会再跟谦哥告白一次,次次失败次次勇,好像脸皮已被磨得又硬又厚了吧。”换成寻常姑娘,老早就死心爱别人,偏偏朱朱不是寻常姑娘,她死脑筋又拗脾气,开导也开导不来,说服也说服不听。

  “年年告白?”李梅秀好生敬佩情敌的勇气。

  “是呀。”欧阳妅意颔首。

  “……今年也告白过了?”

  “还没耶,算算时日,好像也差不多该来啰,这回说不定你也能亲眼见到朱朱的——惨况。”欧阳妅意笑得好甜,快要挤出蜜一般。

  李梅秀是很想亲眼看看,但又不是那么的想……

  矛盾呐。

  看他亲口拒绝另一个女人。

  也好像看见他亲口拒绝她那样。

  “我不要……还是当妹妹好……当妹妹被他细心对待着、享受着,这样就好……”李梅秀喃喃自语,憨憨摇头,告诉自己,看看朱朱的下场,千万别重蹈覆辙,她没办法像朱朱,在受了伤之后依然能佯装无事地和公孙谦继续面对面,她无法阻止自己不掉眼泪,不自惭形秽。

  “最好你只是妹妹啦。”欧阳妅意撇撇嘴角,真想拿手里的空碗去敲李梅秀的头,看看里头是空心或实心,有没有装脑呀?

  李梅秀心思早已不在欧阳妅意身上,她蜷着身,唸唸有词,像在告诫自己,要当妹妹,只当妹妹就好……

  早上才从欧阳妅意口中听见的人名,下午活生生出现在李梅秀面前——不,严格来说,是出现在公孙谦肩膀上,——不,更严格形容,是扑在公孙谦怀里。

  朱朱,朱子夜,严尽欢的远方表姐,一个清丽娇美的活泼姑娘,她身着滚毛猎装,首戴笑貂帽,脚蹬长靿尖头靴,一副方才策马千里追情郎的风尘仆仆模样。

  来挑战不知第几回合的告白情意。

  李梅秀思量着该不该回避一下,给予公孙谦和朱子夜一个私密的谈话空间,但是就算她现在转身走人,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除她之外,全当铺里大大小小都围在外圈,等着看好戏。

  “谦哥,我好想念你。”朱子夜开心得连双眉都在跳舞。

  “是吗?”公孙谦轻笑,却回得很淡,试图将朱子夜从自己身上扳开。

  “你知道我今年来的用意吧?”

  “大概……猜得出来。”没有任何新意,她的一千零一招。

  一冷一热,一喜悦一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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