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女孩家细心,霍香察觉他脸色不对,说道:“哥哥等等,你先让于公子喘口气。”
“对对对,我怎么会忘了。”霍梓敲着脑袋自责,边看着妹妹从怀里掏出素帕,擦了擦于季友头脸。
对了对了,就是这个样子。霍梓暗笑。他知道自己不够俊俏,又无特殊才情,这辈子想飞黄腾达,只能指望妹妹帮忙。早先要她跟“苹儿姑娘”培养情谊,她不肯,真急坏了他。好在她聪明,不用他提点,就知要从于公子这头下手。
于季友头一点。“谢谢。”
被他一望,霍香心跳得多快。
“还有多远?”
“前头就是了。”霍香又问:“您还要再休息会儿么?”
于季友吸口气。“够了。”
霍家两兄妹一听,才又挟着他往前走。
村长家后方种了几棵梨树,于季友不愿教普宁发现他偷偷下床,于是三人立在树丛间,朝洞开的窗门眺望。
灶房里,普宁正专注地切着芋梗跟嫩姜。储大娘刚说要教她一道炒芋梗,据说吃起来甘香扑鼻,连没什么胃口的病人,也能多吃两颗馒头。
“唉呦!”不留神利刃划伤了指头。
大娘赶忙带她去瓮边冲水。“怎么这么不小心……”
“芋梗滑滑的……”她吮着伤口边说。
远远观望的于季友听不见她说话,但从她动作,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想到她添了好几道细伤的纤手,他心里一阵抽疼。
“不过是做个饭,也能弄得手忙脚乱,这怎么成啊!”霍梓啧啧叹息。
于季友一瞧他。“什么事不成?”
“不好找夫家啊。”霍梓逮着了隙,藉机夸赞妹妹,想一举增源于季友的好印象。“一般姑娘这个年纪,早都可以打点理好一个家了,像我们霍香,十二岁就能缝衣纳被、洗衣担柴样样都行……”
想不到,弄巧成拙。
“苹儿不需要做那些事。”于季友脸色一沉,吓得霍梓当场没了声音。
笨哥哥,霍香眼一横。没先弄清楚就胡乱损人,捱瞪活该。
看也知道,这个于公子多关心他“妹妹”。
她扬起笑,顺着于季友话说:“瞧公子跟苹儿姑娘,就是一副好人家出身的模样……要她洗衣烧饭,确实难为了她。”
这话说进于季友心坎,他怜惜地望着窗里佳人。“就算这样,她还是全力以赴。”
“是啊,”霍香随口胡诌“我常听储大娘夸她聪明,手又灵巧。”
“是么?”于季友终于分神看了她一眼。
这时,普宁正在储大娘指点下翻炒芋梗,闷了一会儿打开,储大娘挟了一块要她试试味道。
于季友回头,正好望见她歪头咀嚼,忽而表情一亮。
瞧她笑脸,他想,滋味该是不错。
也该回去了。他望向霍梓。“麻烦送我回屋--对了,我们过来探看的事,不要跟苹儿提。”
“不想让她担心,对吧?”霍梓嘿嘿笑着。“我看这样吧,既然苹儿姑娘不熟稔家务,就别辛劳她了。从明儿开始,我让霍香过去帮忙?”这招,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要于季友习惯了霍香的存在,还怕不手到擒来?
霍梓对妹妹的自信也不是空穴来风,虽然他长得粗手粗脚,可妹妹却有“翠岭第一美人”的封号--论娇贵、论气质虽然略逊苹儿姑娘,但俗话说得好,青菜萝卜各有所好,说不定人家中意的,是他妹妹这般的蓬门碧玉。
于季友行事磊落光明,怎想得到此二人的好意,是别有用心。
他满脑袋只想着普宁,不希望她太累。他看着霍香问:“霍姑娘愿意?”
霍香点头。“那些事我做惯了,多上几作无妨……倒是苹儿姑娘会不会不开心?”
这倒难猜,但他以为好好跟她说,她应该能理解他的用心。
“苹儿那儿交给我,你明早过来就是。”
“是。”霍香盈盈一拜。
回头,和她哥哥两人笑得多开心。
“来来来,起来尝尝我做的菜。”
晚膳一做好,普宁马上跑回来。
“全都是你做的?”
木盘上的菜式简单,就是一般人家常吃的东西--五颗白馒头,一小片煎鱼干,一道腌瓜肉片汤还有姜丝芋梗。于季友边看边猜教她划伤指头的,到底是其中哪一道?
她老实答:“不能说全部,像这个馒头,我只看了下火,鱼干也是:其余两道,大娘就站着没帮手了。”
他一听,立刻挟了块芋梗入嘴。
“怎么样?好吃么?”她期待地看着。
“好吃,想不到味道这么好。”他一脸不可思议。
她得意地笑了。
“我也这么觉得。刚碰的时候,觉得这芋梗粗粗滑滑,怎么可能会好吃,可炒好大娘挟了一块让我试味道,嘿,就跟大娘说的一样,甘香滑口。”
果真是这道菜。
于季友执起她手,瞧见左手指尖上多添了道口子,问道:“刚伤着的?”
她不知道他偷偷去探过,还以为他那么厉害,一猜就中。
她抽回手。“俗话说‘吃烧饼哪有不掉芝麻’,觉做菜,多少会弄伤手……”边说,一绺发自她额际落下。
不等她动,于季友迳自代劳,扫过她脸庞的手指,隐含着怜惜。
两人目光交接,小小的震憾直窜普宁全身,气氛霎时变得甜蜜又暧昧。
好羞喔,他干嘛突然用这种眼神看她--她眼神游移不定,只觉耳根热热的。
他喃喃道:“我知道你说得对,但我就是舍不得。”
“所以呢?”她发现自己声音,微微颤抖。
“有个村民,我想你应该认得,叫霍梓,他有个妹妹,说很愿意过来帮忙。”
“不要告诉我你已经答应了。”她眸里的迷醉倏地消散。
他笑。“嗯,我已经叫她明早过来。”
讨厌!她瞪他一眼。“干嘛多事,人家明明做得好好的。”
“我舍不得。”他再次执起她手。只是这一回,他没有检视上头的小伤,而是与她十指交握。
察觉他动作里的亲昵与保护,普宁心一下子变得又甜又软,同时也忘了刚才的不悦。
他盯着她问:“依我一次?”
“我有种中计的感觉。”她嘟嘴,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料准她拒绝不了他的温柔,才故意这么做的?!
“你想多了。”他挲挲她细嫩的脸颊,笑了。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手掌黝黑宽大,被他一握,她的手就像白玉般纤柔脆弱。
冲着他的温柔,她愿意听话一次。
第6章(2)
“不过我先说,要她帮忙洗衣担柴可以,但照顾您啊、做菜啊--这些事都得由我来。”
“你真那么喜欢下厨?”前一件事他还可以理解,可连做菜也不能帮,就匪夷所思了。
她看着搁床上的木盘歪了歪头。
“我也搞不清楚……我想我可能得多做几次才能辨得清,我到底是喜欢做菜,还是喜欢听人夸我做的菜好吃?”
“好,那你就慢慢想。”他松开她手,递了一颗馒头给她。“吃饭吧,菜都凉了。”
普宁接过,掰了一口吃着。
“对了,”她突然想起。“明天大娘要带我去河边收网,她说受伤的人吃鱼最好了。”
河边?!“会不会有危险?”他免不了担心。
“放心,有大娘在。”
看她一副去定了的表情,于季友叹气。“要去可以,但先答应我,你绝不可以涉险。”
“我才没那么傻呢。”现在好不容易跟他心心相映,她当然要好好活着,等着当他的小妻子。“不过话说回来,不知道你那匹白马有没有找到胡里,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发现我们在这儿……”
“你担心?”
“嗯。”她点头。
在这儿,对她最好的就储大娘,其他人看她,就跟饿鬼看见肥肉一样,只要帮她做一点事,开口闭口就是问她要给多少钱,尤其是大娘的村长丈夫,刚才他跟她挑白了,说她给的金簪,只够让他们住到。三月开始,又要另外收租了。
想她一辈子没愁烦过钱,更没料到自己会因为几支金簪跟人争得脸红脖子粗,要不是看在到季友伤重不适合移动,她请人担他下山了。
另外一个原因,也是舍不得大娘。
于季友说;“我猜他们应该找得很急,只是这儿偏僻,消息不便传出去。这样吧,我明天问问村里人,看有没有人可以带我们下山。”
她想了想,离三月还有五、六天,余下的食簪跟手饰,就算村长继续狮子大开口,也还可以撑上几个月。
“不急,我倒宁可你先把伤养好,不然路上发生危险,我也保护不了你不是么?”
担大娘看法,于季友顶多再休息十天半个月,背上的伤就能生肌愈合,不碍事了。
“只是多待一日,你就得多辛苦一天。”他心疼道。
“这事有什么好上心的,”她一睨。“不会等你伤好,再多想些法子补偿我?”
“行,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等我们回到襄州,我一定带你四处游山玩水,还有大漠,一定要带你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