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为此狂跳不已,但马上否决了满脑袋的胡思乱想。六爷贵为皇子,深居大罗皇宫内,她顶多是跟随娘去探望桂太妃,才可能见到六爷吧?
砰……
又打破了一只碗。
除此之外,她真想不到办法不让六爷喝药。
第8章(2)
常乐一脸心虚,站在那儿,不敢抬头。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罗谦眼没抬,眉没皱,坐在那儿翻了一页书,听她说理由。
打从她哭过那一次后,六爷对她说话就温和许多,虽然偶尔还是冷言冷语,依然用嘲讽掩饰对她的关心,但总是在她一变脸后,他就适时打住了。
「……我差点……差点绊倒了,碗……就掉下去了。」
「去叫人进来收拾。」
「嗯……」偷偷松一口气,她赶紧转身出去。
罗谦抬起头,目光落在她娇小的背影上,直到那扇门关起,他才露出狐疑的眼神。
……望月那家伙背着他,对她说了什么?
不久,下人进来,把地上的破碗碎片和药汁清干净了,茶几上的托盘和药壶也端了出去。
楼院之内,又剩下他二人。
她已经完成底图,向他借了一间书房进行刻纸。
「六爷,我回书房去了。」
「小乐。」
「嗯?」她转回身。
「你过来。」
常乐一怔,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移动步伐,定到他面前。
「靠过来。」他放下书本,目光直视她。
她低着头,又默默走近了两步。
罗谦一把拉了她,将她拉到身前,拉起她的手,仔细地看了一遍,又抬起她的脸来。
她不得已看向他俊美的脸庞,深邃的眼睛,看见他专注审视着她的皮肤,他修长的手指带着微微的温度在她的脸上来回抚摸。
「六爷?」怎么了,她的脸没洗干净吗?
已经持续服药两个多月了,她的肤色不再像过去那么深黑,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已经透出深红的血色,皮肤摸起来也感觉有稍稍长出一点肉来。如此看来,小乐遇到的那位神秘大夫,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她真是遇到贵人了。
罗谦望她一眼,放开了她。她似乎还没发现自己的改变。
「你的刻纸到什么程度了?」她近来服药已经不再出现不适的症状,应该已经习惯那帖药性了。
「大概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完成了。」
「嗯,你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常欢都没起疑吗?」
「一哥是有问起,我告诉他……太妃身体不适,希望我多陪她。」
「小乐,你竟为了常欢的婚事,诅咒我母亲啊。」他冷冷哼声。
「对不起。」她顿时内心不安,一脸歉疚窘迫,面色惨白。
罗谦皱起眉头,换了语气道:「算了,本王……已经玩腻了,你去收拾好,可以回去了。」
常乐一愣,讶异地抬头望他。
「那刻纸呢?我和柳大哥的事……」
「你放心吧,现在本王倒想看看被你和柳南城玩弄而成亲的常欢得知真相后,会有什么反应?至于刻纸之事,本王对你从来就不曾有期待,就此算了。」
她望着他,听到他肯放她回家了,她应该欢天喜地的,为何内心反而像被落石击中,难以形容那种又痛又沉重的感觉。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把他看得频频皱眉,「你有什么不满只管直说,不必瞪着本王看。」
常乐一怔,很快别开了眼,连忙摇头,「六爷,那我回去了……谢谢六爷。」
她转身,很快的跑上楼。
「小乐,太医说过那帖药亦可作为养身之用,既然你也喝习惯了,本王会叫望月把药材送去,你每日熬着喝。」
如果她说不喝呢?六爷会如何?内心突然有叛逆的想法,把她自己吓了一跳。明知六爷是为她好,但她却莫名地对六爷的作法有一股怨气难消……
她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上楼去收拾了。
罗谦望着她急急忙忙离开的身影,俊美脸庞落下了冰冷和阴影,胸口一阵莫名的烦躁,不想再待在此看见她走出楼院的背影,他起身先一步出门去了。
*
近几日天气暖和许多,雪不再飘,阳光迷人,正适合外出走走。
爷今日不乘轿,不坐马车,几名贴身侍卫跟在身后,他随侍一旁,来到城郊,频频望着主子,想找机会说话。
自从姑娘在府内住下,主子除非有要事,否则几乎都守在姑娘身边不出门,今日……是怎么了?
「望月。」
「是?」正巧主子叫唤,他面露喜色,赶紧趋前。
罗谦转过头,看了他一会儿,挥手让贴身侍卫都退开。
「望月,本王想量一量你的舌头有多长,你说是不是割下来量准确呢?」一张俊颜迷人,扇子拍在手上,口气轻松优闲。
「爷……」望月顿时面色惨白,膝盖发抖,躬着身子差点就跪下来。
「你对小乐嚼舌根了吧,既然你如此爱说话,现在就把话一字不差说给本王听,要少漏了一个字,就休怪得本王无情了。」
一字不差,这——要说出来,他怕爷不是割他舌头,是要割掉他脑袋了!
「望月,你想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还是求本王给你一刀痛快呢?」罗谦眯起了眼,盯住他迟疑的脸色。
望月立刻下跪,「小的对爷忠心耿耿,不敢有瞒!小的怕爷再服药下去,对身体有害,所以对姑娘说出……爷为姑娘试药之事,希望姑娘想方设法不再让爷服药!」
果真如此!「你真大胆!」
望月抬起头,面对盛怒的主子,他白着脸,却不敢不坦白,牙齿打颤道:「小的……还对姑娘说……爷是喜恶分明之人,正因爷喜爱姑娘,才把姑娘留在府中,住在楼院里亲自照顾……姑娘心存良善,口无恶言,笑脸迎人,姑娘的美,爷是最懂的人。望月……望月指天发誓,爷对姑娘用情至深——」
「胡言乱语的奴才!」
他未说完,已经被一脚踹得翻了好几圈!看得远处侍卫各个心惊胆跳,面色发白。
望月伏趴在地,嘴角流血,仍然继续道:「爷,正如爷为姑娘试药,姑娘也因为忧心爷的缘故,陪爷喝药,此是对爷有情。爷……请听望月一言,不如抛却前尘往事,与姑娘重新开始吧。」
冷风袭来,听不见爷的声音,他缓缓抬起头,拉高脖子,仰望主子俊美的脸孔。
远处一串脚步声疾奔而来,望月跟随爷的目光回过头去——
「王爷!王爷……」
是府内陈副总管。看他跑得气喘吁吁,冬日里还满身大汗,似乎已经找了主子许久,难道府内出事了?他赶紧爬起来。
「陈忠,怎么回事?」
「王爷!常姑娘……常姑娘掉入河里了!」
罗谦面色煞白,当年那一幕回到眼前,像一把刀狠狠刺中心脏,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全身麻了、瘫了,动弹不得……
「姑娘……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副总管!」望月抓住陈副总管,大声吼道。
「已经、已经救起来,请大夫了。」
罗谦望着他们,重新听到心脏的跳动声……
「爷,我们——」
望月张着口,看见红袍飞起,主子已经飞奔回去。
第9章(1)
谦啊……
谦,风哥哥和隽哥哥也离开了,那明年你离开后,我呢?
傻瓜,你当然跟我一起走!
我们走去哪里?
明年父皇会赐我府第,我们就一起搬过去。等你长大,我就正式娶你当我的妻子!
我可以当你的妻子吗?
小乐,只有夫妻才会睡在一起,你早就是我的妻子了。
咦……可是我以前也跟风哥哥睡在一起,那怎么办?
那天是我生病了跟你分房睡,你为了找我爬错了床,而且那时你还小,不算数!还有小乐,你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罗风那家伙!
谦,你又和风哥哥吵架了吗?
小孩子别管这种事!
谦,你刚刚才说我是你的妻子……
你当然是我的妻子!
「小乐,你醒醒……」
那一年,她十一岁,高高兴兴听着他的话,笑得好不开心。
她总是满脸笑容,用甜腻软柔的声音呼唤他。
但是相隔不到半年,有一天她突然不笑了。
她摸着他的脸,郁郁寡欢,沉默不语,神情一天比一天落寞。
直到他一再追问,她才终于开了口——
谦,我想回家了。
不是说好了,等我离宫以后,会先带你回家一道,再等半年好吗?
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了!
你要回家了?小乐,这是什么意思?你回家以后呢,就不回宫了吗?
谦,我本来就不是宫里的人,我不该住在宫廷——
胡扯!你是我的人,你要离宫也是跟我一起走!小乐,你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是有谁欺负你了吗?
没有!谦,我想家,我想爹娘,我想哥哥们,我想回家。谦,你让我回去好不好?
回去多久?
谦,那里才是我的家,是我该回去的地方。
胡扯!我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家。小乐,你没有我,你吃得下、睡得着吗?
……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