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点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似地瞪住心宓--在段府里从来也没有人敢这么对自 己说话!
这个凶巴巴的小不点就是段府的小小姐--段寅的小女儿,段嫣儿。
「快说啊,再不说我可要走了!」小不点的父亲忘了教她礼貌,她就替小不点的爹 管教、管教她!
「我……我不说!」小女孩赌气地撇过头。
「好啊,随便你,那我可要走人了。」心宓一转身,说走就走。
「啊,你不要走啊--大姐姐,我脚受伤了,您背我回去!」小女孩见心宓要走人 了,急得哭出来。
她已经在泥地上坐了一个上午了!段嫣儿心里很清楚,这片鬼树林平时是不会有人 进来的,等一会天黑了,她会被黑脸鬼吃掉的……「还要记得说『请』字。」心宓笑嘻 嘻地转过头,温柔地「指正」。这可是免费的「爱的教育」啊!
段嫣儿握紧了拳头、瘪紧了小嘴,看到心宓动也不动地,就等她开口说话……好半 天她像泄了气的皮球,嘟着嘴不情不愿地咕哝一声:「请……」
「请什么?」
「大姐姐,我脚受伤了,请您背我回去。」她童稚的声音虽然僵硬,却一字一句说 的清清楚楚。
「嗯,这才乖。」心宓走近脚扭伤的小女孩,在小女孩面前蹲下来后问她的名字。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段嫣儿睁大了眼睛。「你不知道我是谁?」她又拔尖了嗓音,好象不知道她是谁, 就等于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心宓愣了一下。小女孩惊讶的口气倒是跟昨天那个超级大怪人一模一样!
「我为什么该知道你是谁?」心宓反问,她的回答也跟昨天一模一样。
「原来你不知道我是谁,那我就告诉你r」小女孩好象想通了什么,收起如丧家犬 的表情,重新抬起高傲的下巴--「我就是段嫣儿,我爹就是这府第的主子、名震泞京 的八府公子之一,段寅。之前我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奴才吧?难怪不知道我是谁!」 小女孩段嫣儿骄做地仰起鼻孔,睥睨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奴才。
她心里想,现在这个「奴才」肯定要开始巴结自己了!
「哦……原来你就是段嫣儿啊!」心宓侧着脸,微微笑:「没听过。」然后下评语 。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她再怎么样也想不到,竟然有人知道自己的身分后,还敢这么 轻视她!
「喂,小不点儿,你的脚很病吗?」心宓没事一样的问她。
虽然知道这个外表长得像天使一样的小恶魔,是那个怪人的小孩让她有一点惊讶, 不过那不干她的事,现在她耽心的是自己到底该怎么回去!
段嫣儿圆杏子的眼睛瞪得更大,她还张大了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她、她… …这个死奴才竟然叫她--小不点儿?
「怎么了,痛坏脑袋瓜子啦?」心宓抬起手,张开五指在小女孩的面前晃了几下, 邪恶地欺负小孩。
「你的脑袋瓜子才坏了!」段嫣儿气的想尖叫--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取笑她!
「这么凶,你忘了刚才我教你的礼貌了。」心宓甜甜地威胁小孩。
段嫣儿呆呆地瞪着她口中卑视的「奴才」瞧,想到天黑了以后自己要待在这可怕的 地方,她就垂下了头,让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心宓瞇起眼,一抹甜甜的笑容在她的嘴角荡开,她背过身转头对小女孩道:「上来 吧,我背你回去。」
***
小女孩看起来瘦小,可是要独自背她走一段山路,对娇小的心宓来说还是很吃力。
「喂,你乖乖的,别乱动!」皱着眉头、咬紧牙根,心宓一步步吃力地背着小女孩 下山。
小女孩却像没听见她的警告似地,除了那条受伤的腿还算安分,她不时在心宓单薄 的背上扭动身体、伸手踢脚--简直把「恩人」当成了仇人一样虐待。
心宓当然明白这个没良心名小鬼心里在想些什么,她虽然讨厌这个小恶魔,却又不 忍心把这么小的孩子丢下不管。
因为自己是个孤儿,她特别清楚孤独的滋味,因此就算段嫣儿再恶劣,心宓仍然咬 着牙拚命忍耐。
好不容易快走回下人房,太阳早就越过了头顶,逐渐向下西沉。
还没接近那一排简陋的睡房,就听到屋子前头传未一阵骚动声--「救人啊--救 人啊--」
心宓背上的小恶魔突然大声叫喊起来,不安分的身体比刚才还要剧烈的扭动着-- 「喂,你干嘛--啊--」
话还没问完,心宓就被小恶魔推得一把跌在泥地上--背着段嫣儿走了一大段山路 ,她实在太累了!
相反的,段嫣儿舒舒服服地坐在她背上「养精蓄锐」一个时辰,力气可大了,一个 劲儿就把心宓推倒,心宓根本没有力气挺直腰杆!
听到叫喊声的段府仆人往这儿奔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宝贝小姐跌坐在泥地上的 狼狈景象!再掉过头,看到的是一脸烂泥的心宓。
「小姐,我可找到你了!你到底上哪儿去,可急死春花我了!」段嫣儿的贴身婢女 春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跑上前去--能看到她家小姐简直比每个月底发月例银子还 叫她开心。
「春花……我……哇!」段嫣儿突然抱着春花大哭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管家福叔听到声音也超过来,看到一旁脸上沾着泥巴 的心宓,老人皱起了眉头。
从早上春花嚷着小小姐不见了以后,大伙儿就找了小小姐一整大。现在突然被段嫣 儿这一哭,众人都给哭呆了,连心宓也不例外!
直到四周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心宓才把呆在段嫣儿身上的眼光移开--她看到昨夜 那个不修边幅的男人正朝这边走过来--紧黏在他身后的还是昨天那个凶她的年轻汉子 。
「不许哭,把话讲清楚!」段寅低沉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宛若打在石板上的 冰珠子。
他男性化的脸部线条绷得很紧,两道刚毅的浓眉酷得有型。
段嫣儿突然间像是被吓到一样缩起了小小的身体,拚命地往春花身上靠。
她不知道父亲大人回来了!如果知道,打死她也不敢跑进树林子里去玩耍的!
「喂,你不必对小孩这么凶吧?」心宓虽然讨厌小恶魔,但毕竟是个孩子,她还是 不忍心。
「爷在问话,你插什么嘴?」燕咯尔斥道。
又是这个黑脸丫头!他心里嘀咕着,这会儿黑脸又成了泥脸了!
「说话。」段寅惊冷的眸光直视着女儿。口气比方才严厉了几分。
「我……我不知道,早上她说爹爹您找我,要我跟着她走,后来……后来……后来 我突然昏了过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一直到方纔我醒了,趁着她不注意想逃出来,她 追了出来--后来……后来我就扭伤了脚……」六岁的段嫣儿指着心宓,心虚地指控着 瞎拨的谎话。
话才一出口小女孩就垂下了头,像是怕遭天打雷劈一般,缩着脖子、视线根本不敢 看心宓。
段嫣儿虽然顽劣,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就算再坏也还不至于连良心也没有--她当 然知道是谁辛辛苦苦背她下山、方纔还帮她说话的,可是她从小就怕父亲,要是爹爹知 道她一个人跑到后山去玩耍,她不知道要受到多严厉的处罚……她实在怕极了!所以她 昧着良心扯谎,把一切嫁祸给心宓,只求父亲别追究……心宓呆住了,她不相信一个小 小的孩子居然掰得出这种谎言。
「黑丫头,偷玉簪子的事儿,爷还没跟你计较,你竟然还敢将小小小关在房里头, 你好大的胆子!」老总管直觉地认定是心宓拐小姐想乘机要胁。
心宓呆呆地抬头瞪着那老人口里的「爷」--那个男人原来就是小恶魔的爹?
「你有什么话说?」段寅冷冷地盯着跌坐在地上的泥脸丫头,冷硬的表情显示出他 根本就不信任她。
「你的女儿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你还想听什么?」心宓反问,她注意到段嫣儿瑟缩 的眼神悄悄朝她瞥过来……从她和这个恶形恶状的孩子周旋以来,还是头一回见到段嫣 儿这么害怕、畏缩的模样。原本她想直接拆穿小女孩的谎言,但直觉让她到口的话有所 保留,她并没有拆穿那孩子的指控替自己辩解。
或者是因为她眼中毫无惧怕的神色,段寅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你不解释?」
心宓看到小女孩脸色苍白地抬起头,怔怔地瞪住她,可怜兮兮的眸光挟着一抹恳切 的哀求……直到这个时候心宓才明白,原来小恶魔的父亲就是她的克星!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她选择了保护小女孩。
直到听见心宓的回答,嫣儿才松了一大口气,小女孩发红的眼眶里充满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