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不得你。”他重新替她盖好披风,手指在她的头顶上停住,那里是她盘好的男子的发髻,倏然他将发簪抽出,一头秀发立刻披泻而下。
她瞪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着无奈、困惑和不满。
她的人生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强硬地一手包办过,似乎即使她现在说要死在这里,他都会说一句,“不准。”
“这也是为你好。”他笑咪咪的提醒,“你想啊,如果回了公主府,就会有别人脱你的衣服,你的身份就要曝光了。”
“你知道我不在乎曝光。”她冷笑。若不是因为他,她何必当这个驸马?
“对,其实我也不在乎。”他重新端起酒杯,悠然自得的样子。
恼恨地咬唇,她知道他的话里的意思。一旦她身份曝光,他也不必维持假象,大可随意操控心蓝等人的生死,他不在乎的是这个!
“把酒给我。”她从座位上坐起来,挣扎着去夺他手中的那杯酒。她现在想用酒麻痹自己,让自己醉去,就不用再跟他说话,也不用再看他那张可恶的笑脸!
他却将手臂举得高高的,避开她的手,神色一变,“这酒你可不能喝。”
“千金购得?世间罕有?”她嘲笑他的小气。
他顿了顿,却笑道:“你看这酒的颜色,碧绿澄澈,看似很美,里面却都是毒药,你信不信?”
“不信。”她咬牙切齿。
他笑道:“我的话,你大概从来都没信过。”
“因为你从来不值得我信。”她闭上眼睛,放弃喝酒的念头,他却伏了过来,低声说:“若你想醉,其实不用那么麻烦。”
深吻,吻进她干涸的口里,没有酒意,只有灼热的火焰,搅动起她试图变成死水的心湖,将那里搅得波澜壮阔,天地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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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白佳音就被迫住进宁王府。
庆毓坊的事情每天都会由孟豪或其他手下带消息来,赵玄宸并没有阻挠她与外界的沟通,哪怕是公主府派人来询问病情,只要她愿意,都可以顺利地见到所有人。
只是白佳音一直在怀疑,赵玄宸在她的身边暗中安插了眼线,无论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已在他的监视之中。
她一直没有机会去问心蓝公主,类似那次的刺杀行动会不会还有,也没有问赵玄宸,他是怎样化解那次的危险。
只是有一次,她沉吟着刚刚开口,想问他关于当天的细节,他却一句话将她挡了回来。
“你不想牵扯进来吧?若不想,就不要问。”
“你会杀了背后的主事者吧?”她咬着唇问。因为这件事跟自己有关,她还是希望后续不要发生任何的杀戮和流血。
他却莫测高深的微笑,“你应该知道外面人是怎么谈论我的,若我是个善人,他们不会叫我佞王。”
这一句话就叫她的心凉了下去。
果然,过不了多久,她听到孟豪无意中提及京中有数员大臣无故遭到贬黜和杀害,皇都中皆传说这次宁王下手跟之前游猎中的意外遇刺有关。
她焦急地打听心蓝公主有无被牵连其中,结果答案是否定的。
难道赵玄宸还没有将这件事情怀疑到心蓝公主的头上?
不该啊,以他的精明,以及现在禁锢她在王府中的举动,早就该将心蓝公主列为重点怀疑对象了,但是,他迟迟没有对心蓝公主下手是为什么?还在念着骨血亲情,给对方最后一点余地吗?
疑惑,却没有答案。
好不容易,她的脚不那么疼了,这一天赵玄宸又正好入了宫,她尝试着走出那片被他圈出来给予她养病的宁静小院,一步步向王府外走。
起初没有人阻拦,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唤一声“驸马”,但是渐渐地, 当她越来越逼近到王府门口时,她明显感到身边已经有人跟随。
知道她距离大门口不到七、八丈,有道人影忽然挡在她身前,伸臂阻挡,“驸马,请留步,王爷有令,驸马受伤未愈前,不得出府。”
她的眸光如星子般明亮,直视着那个人——侍卫长胡清湘,淡淡问道:“王爷是否说过,我是他的犯人,若我出府一步,就地格杀?”
胡清湘迟疑了下,苦笑道:“当然没有,驸马是王爷的贵客。”
“那就请不要挡我的路。”她绕过他,继续向外走。
胡清湘再度阻拦,“驸马,请不要让在下为难,王爷的脾气,驸马应该知道,如果他怪罪下来,在下吃罪不起。”
她顿足看了他半晌,问:“你帮他杀了很多人吗?”
胡清湘一愣,没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白佳音继续注视着他,“若你杀过人,那么今日为了阻止我,也可以杀了我,否则,我不会留下来。”她再也不停留,直接走到王府门口。
胡清湘在后面大喊一声,“关门!”
“谁敢?”白佳音骤然动怒,凛然喝道:“我好歹是公主的驸马,私自拘押也是触犯天雀法律的吧?今日谁要是强留我在这里,我即刻就自刎在门前,你们可以试试看,我说到做到!”
她的样子吓住了看守门的家丁,没有人再敢关门,倒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毕竟在天雀朝中,谁都知道宁王才是最大的那一个,但是近几日王爷将这位驸马带回府内,细心诊治的事情早已在家奴中传开,人人都知道王爷对这位驸马的态度很不一般,生怕开罪了“他”也是开罪了王爷。
白佳音却知道自己这一下虽然唬住了王府中人,但如果赵玄宸回来,自己一样没戏唱,于是她赶快出了府门,头也不会地向着庆毓坊所在的南市口大街走去。
终于出了那座气势恢宏的王府,她的心情好了许多。这些天闷在那座小院中,头上只有四方天空可以看,每日里还要忍耐他来看她时的种种厌恶和反感。
他天天亲自为她的脚上药,帮她按揉,那动作越是轻柔,她就越是抗拒。
她不喜欢看他对自己温柔,因为她认定那都是虚幻的假象,她的眼前总是浮现着他一身浴血时依然冷笑的神情,那些践踏人命的警告,也让她无法将他再视作一个可以倾心信赖的人。
所以,即使他将她呵护于掌心之上,又怎样?他擅长演戏,无论是当年的乞丐,还是现在的宁王。从他的脸上、他的口中,几时能看出、听出几分的真心?
就是此刻他说他要她,在乎她,爱他,要娶她,她也不会信了。
爱,不该是这样的,那该是两个人的相濡以沫,该是两个人的生死相随,而无涉旁人的命运,更不能以这样的霸道强占来要挟彼此。
但是她有时候也会惶惑。三年前他不是也如此霸道强占?只是那层真面目,是在最后一刻才展现而已。
而她,对他念念不忘了三年的,究竟是他患难时与她的相扶相携,泰岳山上的互帮互助,风雪洞中的彼此取暖,还是,他那一句没由来,却撼动她心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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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毓坊的新址已经将要开张,白佳音的出现让掌柜的很是惊喜。
“主子,您出来了?”
显然她这些日子在王府中被禁锢的事情让家奴们担心不已。
她点点头,“出来走走。”谁知道一会儿赵玄宸回来之后会不会把她又抓回去?她几乎可以预见那一景象。
她注意到门口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马车装饰华丽,一看来者就是身世非凡。庆毓坊还未开张,会有什么大主顾提前光顾?
“公主殿下来了。”掌柜的笑道。
白家的人都知道白佳音被迫做驸马的事情,虽然人人奉命不敢说破,但是提到公主和主子的事情,他们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又不免觉得好笑。
白佳音却一蹙眉,“她来做什么?”
“在跟孟豪说话,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皱着眉,心底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径自走了进去。
方汉就在内室的门口,与其说是在等候公主的出来,更像是在把守望风,因为他一看到白佳音,就诧异地大叫起来。
“驸马!您怎么在这里?您从王府出来了?您、您的伤好了吗?”
白佳音看他喳喳呼呼地跑来要搀扶自己,提前闪身一避,不悦地说:“喊什么?还怕公主听不到吗?”
话音刚落,内室的大门就打开了,孟豪手足无措,神色慌张地站在那里,“主子,您怎么……”
“我怎么突然来了,是吗?”白佳音哼了一声。“几时你和公主成了闺密?避开人,喁喁私语,为的是什么?”
“你不要怪他。”心蓝公主摸索着来到门口,一脸歉然,“他是你最忠诚的下属,我们两个在讨论的,是如何救你。”
“你们两人?”白佳音思忖着她的说辞,益发觉得不妙。这两个人好像不是今天第一次密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