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我下次不跟瑷琳她们胡说了,你别把那些话放心上。冰箱里有红豆汤,你先喝一点,我马上把炒饭做好。”她继续忙碌。
厨房里静下来。纪泽惟凝视妻子姣好的侧脸,与她相处时,有太多这种安静片刻,好像两人无话可说,他隐隐地焦虑。从前活泼的她,喜怒哀乐都容易懂,如今她好像变成一道寂静的谜语,他摸不透,这安静像一个难以跨越的距离。
有时候,沉默比吵架的杀伤力更大,吵架也是一种感情交流,沉默却是……什么都没有。
他走到她身后,抱住她,环住她的腰。
毛秀忻吓一跳。“怎么了?”一瞬间她有些不自在,但感觉他的心跳贴在她背后,她渐渐放松下来。她熟悉他的怀抱,很安心,有温暖依恋的感觉……这种没有激情的淡淡感情,不纯粹是亲情,她依然爱他,身心因他的亲近而愉悦,可目前她想要的也就这么多。
他没回答,静静感觉他们身体贴近,她柔软的曲线倚偎他,她的发丝搔着他喉间,令他敏感紧绷,渴望她红润的唇,她细致的肌肤,她柔软的娇躯,与他缠绵拥抱,每个在农场的夜晚,他想这些想到难以入眠,渴望她在身边……但再想到她为了躲避他的碰触而装睡,欲望便瞬间冰凉。
他叹口气。“以后如果你不想要,直接告诉我,不必装睡。”
她脸蛋一红。“好啦。”
“那……”他清清喉咙。“你不想要,是因为我不能满足你吗?”
她的脸更红。“不是,跟那个无关——你先放开我,我要做饭。”
他依言放开她,手机正好响了,他接听。“喂?棋雅……嗯,我刚到家,你在哪?要我过去接你吗……好,你过来吧!”
他收起手机。“棋雅要过来,我和她出门一趟。”
“她不是在农场吗?”谢棋雅是农场餐厅的厨师,是个二十五岁的阳光女孩。
“她前两天请假回老家,今天回来,她说在某个小巷子发现一道很特别的调味料,她哀求老板很久,人家才愿意传授,我陪她去看看……”
外头骤然传来一个爽朗的女性嗓音。
“哟,小瑞,你还是这么可爱!这个小妹妹是谁呀?你好……茉茉,你的名字好可爱!你叫我棋雅姊姊就好。小瑞,你爸爸呢?在厨房?好,我进去……”人随声到,个头娇小的谢棋雅出现在厨房门口,笑容灿烂。“老板你好!喔,秀忻姊好久不见!你真的是我看过最漂亮的辣妈,你到底怎么保养的啊?我好嫉妒喔!”
“少来了,你比我年轻,青春是最好的化妆品。”毛秀忻笑了,她喜欢这个开朗女孩,好像看到从前的自己,不过这女孩人来疯的程度比较高。
“啧啧,我不行啦,你比我正多了。”她转头对纪泽惟道:“老板,我们要赶快过去,那个老先生晚点还有事,不能等我们太久。”
纪泽惟颔首,对妻子道:“我出门了。炒饭做好放着,等我回来吃。”
毛秀忻送他们到大门口,看丈夫开车载着女员工离去,她吐出口气,感觉……轻松多了。
自己无法以同样的热情响应他,她有点愧疚,忍不住想,倘若结婚初期他们没有分离,这段婚姻会不会是另一番样貌?
爱情是一种幼稚的感情,强烈地需要被满足,当她习惯依赖自己,不再期待他,感情自然而然转淡。既然对他不那么在乎了,便不会想去改变现状,让两人就这样过下去。
如今她对婚姻没什么特别期望,只想和他当一对尽责的夫妻,照顾家庭,但偶尔想起曾经的热恋,想起当初不顾一切要嫁他的冲动,还是淡淡惆怅。
在车上,纪泽惟静静地不说话,谢棋雅叽咕不休。
“那个酱料很特别喔,又酸又辣很够味,我猜半天都猜不出材料是什么……”见老板一脸若有所思,她道:“老板,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想一点……夫妻相处之道。”纪泽惟还是很在意妻子说对他没兴趣。
“你需要想这个吗?你和秀忻姊感情不是很好?”
“是没错,只是我常常不在家,跟她多少有点疏远。”他苦笑,农场员工们都以为他们夫妻感情很好,他也不想承认两人之间有问题。
“这难免啦,结婚久了都会有点冷淡,跟同一个人过这么多年,没喊无聊就不错了。我爸妈结婚三十年,到后来都没话说了,除了住在一起之外,根本就各过各的生活。”
他与她会变成那样吗?想象那种情况,纪泽惟不寒而栗。
也许他该为她制造惊喜?生活中来点不一样的,带来新鲜刺激,这就是情趣吧?不过他缺乏创意,除了送花、烛光晚餐,实在想不到什么特别的,伤脑筋……
“是说……”谢棋雅眼珠转了转。“我以为纪寰大哥会和你一起回家。”
“他留在农场处理花圃那边的虫害。”
“这么拼喔?嗳,他生日快到了对不对?我们要不要帮他庆生?”
纪泽惟瞥她一眼。“你怎么知道他生日?”
“有一次听他跟人聊天时说的。我本来打算弄个庆生party,想套他的话,了解他喜欢什么,结果最近找他他都没空,好像是在躲我。”
他微笑。“他是有点怕你,他说他没办法应付你这种新新人类小女生,你讲话这么快,他听都来不及。”
“他最好是没办法应付我啦……”谢棋雅嘟嘴,撇开头,脸颊微红。
“庆生party的内容就交给你想,费用我出。”这几年,堂哥全心投入农场帮他,至今没有成家,他欠堂哥不少,一个生日party是他至少能做的。
也许,他还能从这party得到给妻子惊喜的灵感……纪泽惟的唇畔浮起微笑。
当纪泽惟还在思索如何给妻子一个惊喜,毛秀忻已经把这回失言的小风波忘了。
加上好友梁芝旗摔下楼梯,失去记忆,她在台湾没有亲人,毛秀忻与白瑷琳赶去医院陪伴她,直到梁芝旗的大哥从日本赶回来,还带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清秀的梁芝旗,竟然是一对双胞胎的母亲!
所幸双胞胎的父亲也同时现身,梁家大哥也将双胞胎送回父母身边,希望帮助妹妹恢复记忆。
除了这件事之外,她的日子照样平顺地过,直到某天丈夫回家来,说晚上在一家pub帮纪寰开生日party,邀全家人一起去。
“我要看店,而且我和瑷琳约好了,她要教我插花。”她怀疑地看丈夫。“做生日选在pub?你什么时候会去那么时髦的地方了?”
“是棋雅挑的,这次party也是她设计的,我负责出钱而已。一起去吧,就一晚不开店,跟瑷琳说一声就好,不然找她一起去。”
她摇头。“太突然了啦,而且我有点懒,不想出门。小瑞太小了,也不能去那种地方,不如你带妈去吧,但别喝太多喔,你再喝得烂醉,我就让你睡阳台。”
纪泽惟再三怂恿,她还是不为所动,最后他只能和母亲前往。
晚上九点半,毛秀忻关了租书店大门,白瑷琳带了花材过来,两个女人边插花边聊天。在白瑷琳的指导下,她这个新手用玫瑰和羊齿蕨完成一盆小巧的作品。
白瑷琳赞美不已。“你很有美感,角度都抓得不错,很适合走创作这条路。你说你以前念美术系是不是?”
“嗯哼,大学还没毕业就怀孕,只好奉子成婚,不然我本来也想念设计类的研究所。”
“现在呢?没考虑回去深造?”
“一开始还想过,可是年纪大了,反应变慢,怕回去上课跟不上大家,不敢回去。”家庭琐事消磨她的精力,人越来越懒,也就安于现状了。
“不会的,学习不嫌迟,我也是生了茉茉才去学花艺,有兴趣的东西学起来特别有动力,即使晚起步也不会赶不上同学。”
毛秀忻被她说得有点心动。“你是有计划地生完小孩,才去进修吗?”
“其实我原本没有进修的打算,是生茉茉的时候,知道我前夫有外遇——”
毛秀忻第一次听她谈自己的过去,气炸了。“太过分了!你还在怀孕,他就跟别的女人乱搞!这男人真是混帐!”
白瑷琳淡淡一笑。“我倒觉得,虽然知道这件事时很痛苦,但总比继续被他欺骗得好……总之,我知道他外遇就马上离婚,之后出国散心,偶然遇到开花店的朋友,觉得花艺挺不错的,才去上课。也许我该感谢他,要不是他,我不会发现自己在这方面有天分。”
“换成我老公外遇,我只想把他剁碎去喂猪。”毛秀忻对她的宽阔心胸生出一丝敬意。白瑷琳不是美女,但有股温雅坚韧的气质,让人忘了她外表的平凡。
“你先生对你很好,不会发生那种事的。”白瑷琳抿唇微笑。“我觉得你很厉害,他一个人在外面经营事业,每个月回家几次,你竟然放得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