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她貌如朱华、发如黑缎、五官无一不细致纤巧,宛若玉雕天仙,如此德貌兼备的绮丽佳人,连向来自诩不为女色所动的他,也不由得心生爱怜……
唉,不晓得明日将迎娶过门的妻子,是否能及这姑娘分毫?
傅香浓被他灼灼目光瞧得心慌意乱,连忙垂睫颔首,红着脸,敛弯身行礼。
“没事,多谢公子——”
“哇~~”
她没事,但采儿可吓坏了。
采儿惊天动地的哭声,吓得傅香浓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连原本紧握手中的桃花簪子都落了地。
“采儿,没事,别哭了……”
她忙着安慰受惊的采儿,没注意到南天齐为她拾起簪子后,脸上乍现的喜色。
“请问,姑娘可是城南傅家的香浓小姐?”
他这句话让傅香浓一脸诧异,采儿蓦地止住哭泣,傻愣愣地望向他。
“是。请问公子如何得知?”
傅香浓并不想对救命恩人有所隐瞒,但她平日深居简出,认得她的人不多,眼前这位公子看来像是外地人,却能一下识出她身分,让她怔忡片刻才出声回复。
“你应该认得这块玉,如同我一眼便能认出桃花簪是当年两家订亲信物。”南天齐从怀里取出一块葫形血玉递到她面前,示意她细瞧。
“桃花簪上头的‘蕙’字,是我娘的闺名,也是她亲手将簪子交给当年未满五岁的未来儿媳,这玉则是你爹亲自解下,为我佩上,所以你说,我会是你的谁?”
“啊,原来你就是姑爷!”
不待傅香浓回答,采儿已经蹦出了答案。
一声“姑爷”,像把火投入傅香浓心中,烧得她一路从胸口红上了耳根。
她微抬螓首,望着眼前宛如人中之龙的少年英雄,没想到将与自己相伴终生的夫君,竟是如此杰出的男子,不禁喜上眉梢。
两人四目相望,唇畔同时浮起笑花,彼此对自己将相守到老的伴侣不只满意,更已情生意动,互相胶着的视线久久无法转移。
被这两人忘得一乾二净的采儿噙着泪,先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然后傻里傻气地开口——
“小姐,这样的姑爷您该满意,不逃婚了吧?”
傅香浓差点没当街厥了过去。
“采——”
她才侧首想吩咐采儿闭紧嘴,小手却冷不防地落进了南天齐宽厚大掌中。
“为什么要逃婚?难道你另有意中人?”管不了两人还在大街上,南天齐紧握佳人柔荑询问。
这些年跟在身为车骑将军的父亲身边,他根本无心情爱,不愿早早被妻小拴缚,要不是长辈催促,他还想迟些时日再上门迎娶。
今日见到未过门的妻子是如此蕙质兰心的佳人,他正庆幸自己来得好,却听闻她有意悔婚,心头那股焦躁与无措教他痛如刀割,怎么也无法接受。
“没有,我没有什么意中人。”傅香浓急急否认。“唉,你先放手再——”
“我南天齐非卿不娶。”
瞧见她飞红脸、杏目圆瞠的模样,南天齐才发觉自己脱口承诺了些什么。
虽然有些惊愕自己动情若此,但他一点也不后悔,刚毅脸庞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决,更加确定对她势在必得的心意。
但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让傅香浓听得傻了。
凝望他坚定的眼、感受他厚实掌心传来的温暖,傅香浓心儿怦怦跳,不敢相信他仅说了一句话,就将自己一颗心牢牢握住。
若非采儿提起,自己早忘了此行目的,如今知道气宇轩昂、有着侠义心肠的他,正是自己未婚夫婿,她庆幸都来不及,哪还有悔婚的道理。
何况,自己一颗芳心早已偏向他,拉都拉不回了。
“我来,是想在婚前见你一面,倘若你言行有半分像方才那个钟家恶少,让人望而生厌,那么我会当面向你提出解除婚约的请求,纵使你不同意,我也宁逃不嫁。”她决定解释清楚。
南天齐微笑颔首,原来所谓的逃婚是指此意。
身为女子,却不拘泥于世俗,勇于争取自己终身幸福,这样的她更教他倾心。
“如今你见了我,可还想逃?”
倘若她不乐意成亲,他不会拿婚约相逼,但也不会放弃,无论花多少心思追求,终有一天要让她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妻。
傅香浓摇摇头,未语颊先红。
“……既然是你,我不逃了。”
一句话,点明她芳心已许,认了这门娃娃亲。
南天齐惶惶不安的心终于稳下,狂喜占满胸臆,她那含羞带怯的柔媚眸光,更如鹅毛轻轻抚过心窝,撩拨得他心弦为之一颤。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扬眉浅笑,紧握手中嫩白柔荑。“我南天齐今生绝不负你!”
南天齐在心中立誓,终此一生,傅香浓将是自己唯一所爱,他会倾尽全力成为一位好丈夫,让她永不后悔今日抉择——
第1章(1)
时光荏苒,转瞬间,傅香浓与南天齐已成婚三年。
今日是三月二十,注生娘娘千秋日,傅香浓起了个大早备妥鲜花素果,和采儿乘轿来到城东香火鼎盛的注生娘娘庙,祈愿能早日怀个胖娃娃,为人丁单薄的南家开枝散叶。
上完香,傅香浓添了点香油钱,和已熟稔的女住持聊了几句便离开偏殿,走没几步,便隐约听见一道哭声传来。
“采儿,你有没有听见女人的哭声?”
“哭声?”采儿听主子这么一说才注意到。“嗯,好像是从那儿传来的。”
采儿指向偏殿东方,那儿有好几棵盘根纠结的参天巨木,把暖暖春日遮去了大半,远远看来有些阴森。
“去看看。”
“夫人!”采儿惶恐地一把拉住她衣角。“别去行吗?万一是女鬼——”
“大白天哪来的女鬼?”傅香浓好笑地睨她一眼。“况且有你的高大哥护着,怕什么?”
“夫人!”采儿羞答答地扯了下她衣摆。
紧跟在两人身旁的护院武师高壮,忠厚的方脸微微赧红,简简单单就让傅香浓一语试出这两人果然互有情意。
呵,看来她该当回红娘,找个机会跟丈夫提提,早早将这两人配成对才是。
傅香浓边盘算、边循着越来越凄楚的哭声走向林间,就在女子哭声消失的瞬间,一行人也瞧见了以白绫吊在树间的绿衣女子。
“高壮,快救人!”
高壮立刻挥剑割断白绫,稳稳接住绿衣女子。
“咳、咳——”
绿衣女子才刚踢掉垫脚石不久,咳了几声便顺过气、回了神,发现自己竟然求死不能,又呜呜低泣起来。
“呜……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算了!”
“姑娘,好死不如赖活,有什么事让你非得寻死不可?”傅香浓一面拍抚她的背,一面劝她。“不嫌弃的话,不妨说出来听听,或许我们能帮上一点忙也说不定。”
“这事谁也帮不上……”绿衣女子幽幽泣诉:“成亲不过五年,我丈夫就以无子为由休妻,我到道观寄住月余,却发现自己已有身孕,开心上夫家报喜,竟发现丈夫已娶新妇,还诬蔑我怀的是野种,不认自己的亲骨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何苦为那样无情无义的男人寻死?”傅香浓既同情又愤慨地握住女子双手。“你这么一死,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你是红杏出墙才羞愧自尽,岂不更冤?依我说,你不只不能死,还得活得比他好,让他后悔休妻才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绿衣女子听她说得有理,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是……我双亲已死,无娘家可回,一个人怀着孩子长期寄住道观也不是法子,就算想接点绣活营生,既无人脉又缺本钱,再这么下去就算不吊死,早晚也会饿死。”
傅香浓嫣然一笑,心中早有主意。“放心,明日一早你到城北‘颖珍绣坊’找刘大娘,说是永康王妃介绍,她自然会给你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绝不会饿着你和肚里的孩子。”
绿衣女子面露惊讶。“您就是永康王妃?”
“我是。”
“夫人,奴家名唤秋娘,我那负心薄幸的丈夫不是别人,正是将军府里的厨子马六。”秋娘激动得泪如泉涌。“之前他做了一道百合水晶肘子,甚得您和老太君欢心,将军因此赏了他一封大红包,他就拿着那笔钱下聘另娶。”
“真有这种事?”傅香浓闻言不禁满心愧疚。“对不起,我——”
“夫人,您千万别那么说,我曾听闻您施粥济贫的善举,知道您是个大好人,只想请您替我作主、还我一个公道,不然我怨气难平……”
傅香浓应允了。
虽然明知清官难断家务事,可是事情既然与她多少有些关系,她便无法置身事外。
“夫人,您打算怎么帮马家嫂子?”
回府途中,采儿有些担心,忍不住提醒她。“太君不让您管事的,更甭提马六他又是太君的远房侄子,这件事最好先知会太君一声比较好。”
“嗯。”
傅香浓点点头,眉间却染上轻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