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下去,你很快就会死。」露台上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一名男子,男子身着月牙白锦纹袍,像是突然从露台边冒出来的。
「你敢来我的领地?找死!」障月侧首,眸中迸出紫色焰光。
「啧啧,你的脾气也太坏了!我才帮过你一个大忙,记得吗?」男子好脾气地咧嘴,俊美的脸孔看起来善良无害。「你明知道我不会跟你生气,否则早在万年前你放火烧掉如意果树时,我就已派遣天将来讨伐你了!」
讨伐?
这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敢用「讨伐」这两个字!
障月冷笑,月光掩蔽,他的体肤,开始呈现黑色的墨意。
「不必对我有这么深的敌意,我好心来提醒你,如果你再拿一千名修罗国的美人来换,我可以再为你找一个夜身。」男子眸色徐淡,那一身白袍与脸上平和的笑意,与黑暗魔王的怒意形成强烈的对比。
「滚!」障月冷冷地抛下话。
「滚?」男子浅笑:「等孩子一出世没了爹,你别后悔。或者,你仍有私心,吝惜你阿修罗的美人?既然如此,又何必救屋里那名女子?该让她死。只要你噬干她的血,这样也能取回你的夜身。」
「闭嘴!」障月终于恼怒地吼人。急忙走到拱门前,他拨开纱幕,发现里面的人儿仍在熟睡,这才安下心。「你死心吧!已经送你的一百名美女,不够你逞欲,修罗国剩下的美人,就算全部凌迟处死,阿修罗也绝对不会再留一块美肉给你,因陀罗。」回头,他冷冷地对那家伙道。
那名叫因陀罗的美男子微微挑眉。「障月,再顽固下去,你会自食其果。不到一个月,你的血流干,你的子民、你的美女,一样落入我掌中。」
「那就到时候再说!」障月瞇眼,不屑地怒视这漂亮得像女人的家伙。「有本事,你就夺!」
「好!既然你冥顽不灵,那我就等你死,再夺,不费吹灰之力。」因陀罗抿嘴优雅地笑,白色身影,渐渐淡入黑夜中,转眼消失不见。
障月冷冷地瞪着空中那逐渐消失的幻影,他当然知道,幻影不是因陀罗的真身,他的真身在欲色天的善渐城,他还不至于笨到前来送死。今夜,因陀罗这家伙是存心来挑衅的,目的就是想把他气死!最后怒瞪夜空一眼,障月回身想走进房内—— 待转身,却看到织云就站在纱帐前。他僵住,顿时血液逆流……
她站在那里,用迷惑的眼神盯住他,那眼神勾起了他内心最深切的恐惧——
「妳看到什么?」他屏息,颤声问她。
他,障月修罗,不怕天、不怕地,最大的恐惧就是被自己所爱的女人发现……
他不是人,是魔。
障月唯一知道的是,就算织云恨他,但她仍然爱他。然而一旦她发现他不是人,那么,她可能爱一个魔吗?障月不敢去想这可能。这也是当初,他厚颜请求因陀罗到地界唤回织云后,立即将她送回织云城,真正的原因。
他已经把自己的夜身给她,使她拥有他身上一部份的魔性,虽然不能像他一样拥有修罗的魔力,却可以拥有修罗的长寿与不死身。而他自己,给出夜身之后,夜晚就再也不能化为人形,除非以他的鲜血施咒,才能于夜间召回人形。而那该死的因陀罗,唯一说对的一点就是,他的血,只够流一个月。
当时,他以美人为饵,请求因陀罗的协助,因为只有天界帝王,能在一霎时前往地界召魂,鬼众看到天人,自然敬三分—— 除了争夺美人,这也是修罗与天界之所以纷战不休,主要的原因—— 阿修罗为半神,同为神众,天界众生,却享有比阿修罗更好的珍饯、福报与功德,甚至连阿修罗辛苦种植的如意果树,结果之后,也只能供天人坐享其成,随手采摘,反观阿修罗自己辛苦种树,却尝不到一口如意果的滋味,这是阿修罗绝对不能忍受的屈辱!
当时,他送上美人,主动和谈,一切只为了让他所爱的女人复生。
那想做好人的因陀罗,当然满口答应,并且毫不客气地,收下阿修罗送来的一百名美女!
既已收下美女,竟然还不知餍足。
该死的因陀罗。
为什么随便来找他?!
「妳看到什么?」他再问一遍,压抑的声调泄露出一丝恐惧颤抖。
魔王也有恐惧,人却不能想象的,那是对于宿命的畏惧。
织云凝立在帷幕前,仰首凝望这阅黑的夜。这夜有一种沉静的美,神圣,却又令人颤栗。
「我该看到什么?」她反问,蹙起眉心。
「刚才你在跟谁说话?」睡梦中,她彷佛听见障月与另一名男子说话的声音。
那男子是谁?是出卖她的人吗?
他瞇眼,紧绷的声调略微和缓。「妳,什么也没看到?」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跟谁说话?是那个出卖我的人吗?」
她疑神疑鬼,他反而露出笑容。「对,妳出来之前,我正在跟那个出卖妳的小人说话。」以魔王的名义,他诅咒因陀罗那个家伙。
果然是这样!织云步出露台,四下张望。「那个人在哪里—— 啊!」她突然尖叫一声。
因为她忽然间从身后被凌空抱起。
「妳不能下床。」他板起脸,对她光脚丫下床的举动,深不以为然。
「快放我下来—— 我自己走回去啦—— 啊—— 」她快羞死了!
他他他—— 他的手,他的手正握着哪里啊?!
「地上冰凉,妳不许在石地上走,更不许下床。」
「我又不是病人!」身上披的缎被,早在他把她抱起时就掉落到地上,害她好丢脸,一张脸烫热得不能自己。
「妳现在比病人更需要照顾!」他瞇眼,唤她:「过来。」声调有些嘶哑。
「不要!」唤她过去她就过去?太小看她了!他沉下眼。
「不要?妳不过来,织云城就—— 」
「好啦!」她睁大眼,好生气!
明知她的死穴在哪里,他竟然可以这样阴险地、无耻的、频繁的利用!
他咧嘴,满意地看她乖乖就范。
她还没蹭过来前,就已经被他一把搂住,抱在怀里。
「冷吗?」他沉着嗓问,
温暖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耳贝,有意无意地骚痒着她,炽热的大掌毫无禁忌地,直接捧住那叫她脸红心跳的部位。
「一点点……」她答得有点虚,努力不去注意他的肆无忌惮。
「我去取新的被子,妳不许下床,听见没有?」他嘶声在她耳边吩咐。
「宫外没有女奴吗?」他何必自己去取?他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离开后,织云忽然觉得空虚。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她的身子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忽然感到害怕……
忘了过去的教训吗?她怎么可以再对这个无情的男人有感觉?
她用纤细的双臂环抱住自己,垂下脸,一颗心忽然好沉、好重……
突然间,她看自己的绸裤上,有一块黑红色的痕迹。
她愣了愣,等障月回来她才赫然想通,那是血迹!
她身上没伤,孩子也没事,那不会是她的血,那么那抹血迹是……
织云的眸子在他身上搜寻,终于找到他手腕上的伤口——
「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伤口?」她声调微微颤抖,脸上的潮红褪成苍白,因为他手腕上那撕裂的伤口,看起来是如此的狰狞吓人。
鲜血,必定是刚才障月抱起她时染上的。
「没事,妳别怕,小伤而已。」他不以为意,低柔地安慰她。
又是因陀罗害的!虽然他身上的伤会自行愈合,但为了让血流得顺畅,他故意把伤口咬得又大又深,这么大的伤口,自行愈合需要一段时间,若非因陀罗突然出现捣乱,他也不会忘记该施咒让伤口立刻闭合。
「怎么会是小伤!」她焦急地说:「这伤口是撕裂的,很难愈合,不好好包扎处理还会感染!」她不怕,她是—— 她是……
她是怎么了?
织云没心思问自己,执起他的手,她急忙出声唤人:「外面是谁当差?皇君受伤了,快点进来帮忙!」
半晌没有人响应。
「怎么没人听见呢?」她对障月说:「我出去唤人好了—— 」
「不必了!」他把她抱住。「外头没人。」他对她说。
「没人?」怎么可能?
「女奴全都遣走了,只留妳伺候我,妳想唤谁?」他咧嘴,低笑。
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要把人全都遣走?」她不明白。
他眸色放淡,徐声说:「因为有个女人不喜欢我被女奴伺候,为了她,我只好把所有的女奴全都赶走。」
织云小脸一热,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可他怎么可能为她,遣走所有的女奴?
「你手腕上的伤口一定要立刻包扎才行,再拖下去,这么大的伤口,我怕真的会感染!」对他不知是真心还是玩笑的话,她决心不予理会,然而眸光在触及他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时,她的声音却有些发颤,因为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因为那伤口是那么的深,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