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弼听得一头雾水,益发觉得她古怪,但却下意识地认定她不适宜再说太多。
“王爷,其实──”
“要缝就缝,话这么多。”他低斥。
扁了扁嘴,舒雪尹跪上锦榻,瞇眼看着伤口,深吸口气说:“王爷,没有麻醉,会满痛的,你忍忍吧。”
“闭嘴。”就要她闭嘴,偏还是这么不识相地说些令人起疑的话。
她好心安抚他,他居然这么凶,那就别怪她无情了!单手按住伤口一端,舒雪尹随即以针刺入他的皮肤,快速穿到另一头,快手反转线身,将绽开的皮肉紧拉在一块,再打了个死结。
而被缝的男人毫无痛觉般,反倒像是若有所思。
“疼吗?”
“不疼。”
“真的?”
他横眼瞪她。“就这么一点伤,有什么好疼的?”他的心思烦乱,主因全在她!可他却不知道自己烦的是她奇特的能力,还是她碰触其他男人?
明明不想深究,可问题却缠着他不放。
“王爷,你不懂痛,怎会知道别人身上的痛?”叹口气,她继续缝他的伤口。
“妳现在是在教训本王?”
“不是,我只是想跟王爷说,刚才我对那个士兵又亲又压是在救他,这是一种医术,真的只是救人,救活了他,你想他的家人会多开心?若为了救人没了清白,那我也认了。我只是想救人,没打算要惹王爷生气的……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义正词严的语气到最后,竟变成软软的撒娇,还带了点不知所措的无奈,很甜很暖,很教他心动。
“……妳话真多。”他低哑喃着,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一点弯。
原来,她是在乎他多一些的?
“王爷还没习惯吗?”她嘿嘿笑着,见好就收,继续手上的动作。
一旁的上官羿眼也不眨地看着两人的互动,为蹙了下眉。
好一会,总算把伤口缝完,舒雪尹接过御医递上的药,在伤处仔仔细细地抹过之后,再取来纱巾将他整个肩头包扎好,利落的手势和动作,看在御医们的眼里,根本像极了个从医多年的大夫。
“王爷,你没有衣袍了吗?”看他光着上身,忙到一段落的舒雪尹赶紧拿着床榻上的被子,将他团团包起。
“妳在做什么?”李弼赧然地瞪着她。
她把这里当王爷府了吗?居然拿床榻上的被子盖他,以为他有那般弱不禁风?
“无妨、无妨。”李劭不在意地笑道。“凤凌王,王爷府总管以取了王爷官袍在外头候着,待会便要他取来吧。”
“谢皇上。”李弼拱礼。“只是今年的春搜……”
“无妨,你好生歇着,今年春搜就让朕大展身手吧,往年有你在,朕想威风都不成,今年可得要让皇后看看朕狩猎的本事。”
他点点头,心里很明白皇上是在帮他圆场。
“皇上,臣看这小婢有如此高超的医术,不如请她进宫,好好教导御医,以让医术更加卓越。”上官羿浅声进言。
不等李劭开口,李弼便冷冷地拒绝,“皇上,她已经是臣的人了。”
李劭迟疑了下。“既然凤凌王如此喜爱,朕也就不多说了,不过,若在你的陪同之下,偶尔带她进宫,陪陪皇后吧。”
“臣遵旨。”
“国师,今年春搜,就咱们来较劲吧。”李劭微笑着朝殿外走去。
闻言,上官羿一改先前的阴冷,爽朗笑道:“皇上,你明知道臣的武艺不值一哂。”
“朕还记得你十五岁那年,赢了朕两剑。”
“皇上,那年你才十三,臣赢你,一点都不值得骄傲。”
两人的声音渐远,就连御医和守在殿外的太监都一并撤下,好半晌李弼才抬眼瞪着一脸傻样的舒雪尹。
“不知死活的丫头。”
她明显地愣了下。
“我……又做错什么了?”
他闭了闭眼,不愿跟她说得那般深入。
他太清楚上官羿的为人,当年他提议开设御凤衙司,力荐他当统领,是因为他认为自己一定会卖他情面,给他机密,任他暗地里除去眼中钉。
身为皇朝国师,他知道得太多,也疑心更多,只要是一丁点可能动摇朝堂的存在,哪怕只是一只蝼蚁,他也宁可错杀,不愿错放。
而这会连续两次地动都与这丫头有所牵连,相信这已经令上官羿起了十足的疑心,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做呢?
“王爷,对不起,我又说错什么了吗?”她怯生生地问。
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李弼叹了口气。“过来。”他缓缓扯掉沾满血的手套,想了下,也将另一只手套扯下。
她乖乖地走到他面前,没有防备地被他扯进怀里。
“王爷?”
“别动,妳不知道本王肩上有伤吗?”
迟钝的舒雪尹马上不动。”王爷,你是不是觉得冷?你流太多血了,说不定晚上还会发烧,要多穿几件衣服,不然很容易着凉的。”说着,她主动环过他的胸膛,避开他的伤口,给他满满的温暖,但也发现他不自在地想闪开。“……王爷,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诱惑你?不是喔,我只是怕你冷而已。”
“闭嘴。”他犹豫了下,双手轻轻拢在她身后,再慢慢慢慢地收紧,让她整个人贴在他怀里。
这就是拥抱的感觉?像是一团暖进心里的火,不烫,却教他心头跳颤着。
他已经太久太久,不知道肌肤相亲是怎样的滋味,不知道光是拥抱,竟也能让他心旌震摇。
“妳知不知道,本王这样搂着妳,妳的清白已经毁了。”毁了她的清白,然后……孤老?
“没关系啊,又不会少块肉。”她笑了笑,听着他突地急促的心跳,心也莫名其妙的跳快,可她仍是力持镇定地说:“只是一个拥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不是,连亲嘴妳都不在乎了,拥抱算什么?”他掀唇讥笑,下一刻,便使力推开她,让没有防备的舒雪尹再次摔上了石板地。
忍住想牵起她的冲动,李弼逼自己笑,冷冷的笑。
他宁可孤老,也不愿牵扯她后……还是一样孤老到死!
第5章(1)
有人在为他拭汗,有双小手不断地在他身上游移,拂去体内散不开的火,当他张开眼时,有张满是担忧的小脸,视线牢牢地定在他身上。
“……走开。”他哑声命令。
“王爷,你醒了!”舒雪尹疲惫的声音里满是喜悦,眉眼弯弯,开心得像什么似的。
别开眼,他一把将她推开。“走开,本王不需要妳……”他强撑起高大的身子要起身。
“王爷,你还病着,别起来。”
“福宁!”拍掉她欲扶持的手,他粗哑低咆。
守在寝房外的王爷府总管立即进门。“王爷。”
“什么时候了?”他倚在床柱,直瞅着他。
“王爷,已过晌午。”
“……本王睡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
李弼闭上眼。从后山行宫回府之后,他便浑身不对劲,直如舒雪尹所言,他确实是发了高热,没想到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
“福宁。”
“奴才在。”
“把她送回皇后身边。”
舒雪尹闻言,脸色刷白,不懂他怎会突地做了这个决定。
“王爷,我做错什么了?”她惴惴不安,下意识地不想离开他,而且她还想要照顾他呀。
“本王一看到妳就心烦,一看到妳病就好不了,还不快滚!”
心像被利器轻浅的划了一道,不致命,却让她又痒又疼。他本就毒舌,而她也慢慢习惯了,反正他一刻钟前如此,一刻钟后就会算了,可为什么这一次的表情却像是铁了心?
“本王不想见到妳,福宁,还不快将她带走!”
福宁不解地看着主子,正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有人暂时化解了凝滞氛围。
“王爷,你醒了?”黎少秦端着药碗进房,压根未觉房内氛围波谲诡异。“刚好,药熬好了,赶紧喝下,很快就退热了。”
横眼瞪着他,接过碗的瞬间,李弼没戴手套的手不意碰触到他的指,属于他的过往心思,丝毫不留地窜进,教他微恼低咆,“混账东西!你要是胆敢再胡乱撮合,本王就先治你死罪!”
闻言,黎少秦吓得倒退几步。
有没有这么神,还是他真的做得太明显了?搔搔脸,他又来到主子面前。
“王爷,属下确实不该把雪尹送到行宫,可属下也不知道会发生地动,地动让后山的猛兽都跑出来了,这实在是……只能说是巧合。”他说得咳声叹气,也只能怨人算不如天算。
舒雪尹这才将一前一后的话连结上。原来御凤郎大哥在撮合她和王爷?这……会不会太扯了一点?王爷怎么可能看上她?
想是这样想,可心里暗暗浮上的羞意又是怎么回事?舒雪尹被自己矛盾的念头搞混了。
“宫中可有什么消息?”李弼喝着药,突问。
“倒没什么大消息,只是国师看起来挺神秘的,已经待在观天楼一日未踏出楼外了。”黎少秦欲言又止,想了下,终究还是说了。“王爷,虽说我知道你和国师是堂兄弟,有些事势必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国师确实有其古怪之处,希望王爷能够稍加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