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薇凯车子停在费家门口,还没按下电铃,小刚已经从门内冲出来拥抱她,没多久费圣禾也走出门来,暖暖地微笑说:「回来啦。」
每每听见他用「回来」两个字,她都会感动到不行。
这个男人在家跟在办公室里真的判若两人,有时,她不禁要想是不是人格分裂,怎么可以同时具备冷漠无私和斯文儒雅两种性格?
私下的他很体贴、很细心,挟鱼肉时会为她挑去鱼刺;听她说话时会放下手边一切事物,凝视她的眼,专注聆听;走在街上会护着不让行人擦撞到她,帮她提重物,耐心等待孩子挑选玩具,等待她在服饰店里花很多时间决定最后要买哪一套衣服。
他行为举止很优雅,有教养,下会带给她任何压力,她渐渐不那么抗拒承认自己有时候真的很笨,渐渐不觉得受人照顾、呵护是件软弱无能的事,渐渐地习惯去依赖他、向他求助。
同事都说,她变得比较有女人味了。
星期天醒来,梳洗过后,马薇凯便开车到费圣禾家,准备享受她一天活力来源的早餐。
这个男人会把人的胃口养刁,吃惯他丰盛的早餐会害她为以前天天早上一粒饭团混着果汁喝的日子落泪,好惨的一天开始。
马薇凯到费家时,前庭的大门是微掩着的,她进门后顺手关上,迳自进入屋内。
「哈罗!我来喽!」她手上还拎着母亲自己栽种的包心菜,昨天从新竹带回来的。
将菜拿到厨房,奇怪,不见费圣禾人影,餐桌上也没有早餐,今天厨师「公休」吗?
「来啦。」不久,费圣禾从楼上走下来。
「我饿了……」她指着肚子撒娇地说。
「待会儿我们出去吃,吃点不一样的。」他笑答,将手伸到水龙头下沾了点水,理顺她睡醒额上乱翘的头发。
她很温驯,没有乱动,就像小刚乖乖让父亲为自己擦干头发;偶尔,费圣禾会出现一些较亲密的动作,像过马路会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帮她拭去嘴角沾上的酱料、拈去她发上的落叶、为她吹去老是掉进去眼里的睫毛……
这些举动当然让她心悸,让她一颗心小鹿乱撞,但因为仅止于此,并没有更逾越的事情发生,每每她胡思乱想都要感到罪恶,反省自己的「意图不轨」。
「姨——」
听见小刚的叫唤,马薇凯堆满笑容往楼梯看去,赫然发现费圣禾的前妻牵着小刚的手从楼梯下来,她愣了几秒。
此刻,在这房子里,她的存在显得十分尴尬,不免懊恼费圣禾居然没事先通知她,同时也一阵落寞袭来。
她一直没去想自己每天叨扰,每天厚着脸皮上门吃饭究竟算什么;她可以掩饰对费圣禾的情感,享受这种虽不算恋爱但能畅所欲言、没有负担的朋友关系,却掩饰不了苏云雪的出现令她涌生的强烈妒忌——
她曾经拥有这个家全部的爱,直至现在他们父子俩仍企盼她有一天能回头,因为了解费圣禾的等待,所以即使如此深爱着他也不敢轻易试探,就伯他看穿她的心思,造成他的困扰。
他是个绅士,或许不会令她难堪,但她不是笨蛋,男人如果真的对一个女人有意思,不会一直这么「彬彬有礼」,换言之,他真的只把她当朋友。
了不起就是「红颜知己」。
眼见他们母子俩正朝她走来,她的脑中像点燃了火药的引线,不断发出「嘶嘶」声响,再不快点做出反应就要爆炸——
她该微笑,坦然地像是朋友见面,寒暄几句,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可是那颗心见鬼地一直往黑暗深处里沈,双脚像被钉在地板上,动不了。
她看向费圣禾,他居然还面不改色,一派轻松,即使她爱他,这时她都想咬死他;不知道人心是肉做的吗?需要对一个次次相亲失败,活了二十几个年头没谈过恋爱的女人炫耀家庭和乐吗?
第8章(2)
「妈咪要带我去动物园看团团跟圆圆。」小刚兴奋地向马薇凯报告这件事。
「好棒喔!玩得开心点。」她勉强挤出笑,却觉得一刻也待不下去,转身对费圣禾说:「我先回去了。」
她好困难才跨出一步,突然感觉手被握住,错愕地回头一看。
费圣禾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柔声地说:「我们还没吃早餐。」
苏云雪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他们握着的手,蹲身抱起小刚。「跟爹地说拜拜,我们要出门了。」
「爹地拜拜,姨拜拜!」小刚挥舞双手。
「拜拜……」马薇凯的脸是热烫的,因为,费圣禾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让她挣脱。
小刚和苏云雪离开了,房子里只剩他们两人,气氛比先前尴尬一百倍。
「现在要怎样……」她低着头,放弃挣扎,突然觉得自己很窝囊,都二十七、八岁了,只是跟男人牵个手,有必要「泫然欲泣」吗?
「云雪带小刚出去玩,吃过晚餐才会回来。」他悄悄地松开了手。「想去哪里?吃过早餐,要不要去哪里逛逛?晚点我们可以去看电影。」
马薇凯在他松开手的那一刹那,眼泪莫名其妙地坠落地面,他只是作秀,秀给他前妻看,企图引他前妻吃醋吗?
她不甘心自己弱到这样,即使被利用还不走,难道真的没点志气,真的相信他想跟她独处,想带她去看电影?
「我回去了……」她埋着头往前走。
又被拉回来。
「才刚来,为什么要走?」
她撇开脸,不让他看见她的眼泪。
他还是发现了。
「小薇……」他捧住她的脸,讶异她的泪水,有些慌乱。「你不愿意的话……」
刚才突然间握住她的手是一时冲动没错,但是,冲动之后又舍不得放开,他真的很迟钝,一直不确定她是不是也喜欢他,所以没敢行动,怕表错情,怕惹她生气。
「你为什么要这样引」她真的生气了。「为什么牵我的手?为什么找我看电影?如果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温柔?」
「我喜欢你啊……」他很老实,她问他就回答,以前,她没问,所以他也就没说过。
「哪一种喜欢?」费圣禾口中的喜欢并不能令她满意,因为他说得那么轻易、那么不经思考,了不起就是同事、朋友那种喜欢,他们这种受美式教育的男人,喜欢只是一种很平常的感觉。
「这……」这很难形容。
「有喜欢到想抱我吗?」她被这个猪头猪脑、不懂女人心情的男人逼急了,所以换她逼问他。「有喜欢到想要吻我吗?」
她一步一步逼近他,他一步一步往后倒退。
「有喜欢到想扑倒我吗?」她愈问愈气,气他无端撩拨她的心,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字对她而言是什么意义。「如果不是这种喜欢,就不要随便对女人说喜欢!」
费圣禾被逼得不得不表态,他被教育要尊重女人、礼遇女人、温和对待老人孩子,但这不代表他没有情欲、没有渴望,面对一直曲解他的意思又不给他时间解释的马薇凯,他只能封住她的唇。
当四片唇瓣碰触的一瞬间,世界安静了,时间静止了,他感觉到她的柔软与芬芳,感觉臂间她的纤弱与轻颤,感觉浓烈的爱恋如施放烟火般从他呆板迟钝的脑子里被释放了出来,他忍不住探出舌尖,品尝她的甜美,忍不住想紧环住她柔韧的身子,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他曾在夜里,独自躺在床上幻想过这一刻的美好,但这美好超出了他的想像,他不想放开她。
马薇凯完全呆了。
她是个生手,彻彻底底的生手,尽管她经常表现出「熟女」的姿态,事实上只会笨拙地开启唇瓣,昏头昏脑地纳入他的侵略,他鼻息间轻吐的男性气味催眠了她的感官,强健有力的双臂搂得她几乎缺氧,那滋味,令她浑身起了疙瘩,就像搭云霄飞车,抵达终点后脑中还一片空白,心跳声大得掩过外界的一切声响,觉得好无助、好想落泪、好想靠在某个人肩上边哭边诉说刚才的惊险刺激,哭完又忍不住想再坐一遍,对这滋味上了瘾。
他离开她的唇,让她靠在肩上,轻柔地抚摸她的长发。
静静地倾听两颗心以同样的频率跳动着,沈浸在一种太过虚幻的情境中,无法以言语形容,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们都希望永无止尽地延续这一刻的感觉,拥着彼此,感受彼此,但马薇凯的肚子很杀风景地「咕噜咕噜」叫。
「还没吃早餐……」她脸一红,离开他的怀抱。
他又捧脸亲吻她,想确定刚刚的感觉是不是真实的,而她在确定他和自己有着相同的渴望后,大胆、热烈地回应他。
世界旋转着,阳光灿烂,花香宜人,蝴蝶翩然起舞,又是一次全新的感受,因为得到对方的回应,因为那份悬在空中不敢试探、不敢妄想的心思踏实了,不再顾虑、不再犹豫,每寸肌肤的接触都敏威地进发眩目的火光,压抑着的情欲如浪涛袭岸,激起的数十丈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