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影子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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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衣袂微动,他转身消失在帘帐之外,冷淡决断,不留给她半分奢望。

  陈文敏泪如雨下,好半晌,也没从颤抖中恢复过来。

  骄做美丽的她,自幼便是万众瞩目的核心,从没品尝过被人离弃的滋味,此时此刻,是比死更让她难受的羞辱她不明白,自己哪一点不好,竟然败在那个贱丫头手里?完美如万俟侯,竟对那丫头痴情不改,丝毫不被她所魅惑。

  她不敢相信,自己盛装打扮,施尽媚术,也换不来他一眼的青睐,所有的巧笑都似空气,扣不开他半点心扉。

  她不服!她要让这对自以为是的情人下场凄惨,否则难泄她心头之愤。

  五年了,乔溪澈从没出过宫,这是第一次闻见宫墙之外的气息。

  她没想到他会带着自己微服私访,曾经有几次,他也去过宫外,两月不回,可从没带上她,仿佛去往的是一个绝密的所在,哪怕她是他的“影子奴婢”,也不能知晓。

  这一回,不知怎么了,他执意与她同行。

  车轮辘辘,她随他行了十日,终于到达一个地方。

  这里,大海近在咫尺,有临时搭建的茅屋在夕阳映耀的余晖中点缀沙滩,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蔚蓝在海与天的交界处尽情晕染,其间,泛起银色波光。

  “好美啊!”她驻足观赏斜阳,赞叹道。

  已经不知多少年,没看到这样的景色了。小时候,父亲常常带她到海边玩耍,教她游泳泛舟,此刻,又勾起往昔记忆。

  “喜欢这儿吗?”万俟侯站在她身边,轻轻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

  她觉得奇怪,所谓的微服私访,却并不涉足人群密集的市井,而是来到这广袤无垠的海边,这是何故?

  “你看,那边有几座岛屿。”他指点道:“那儿,是咱们东楚的绝密之地。”

  “绝密之地?”乔溪澈愕然。

  “对啊,你可知道,咱们东楚盛产什么?”

  “珍珠。”她思索片刻,答道。

  “没错,”万俟侯笑了,“咱们东楚虽然贫弱,可是每年产珠成千上万,销往中原,赚得重金,支撑国库。难道你从不觉得奇怪,为何别国不像咱们这般珍珠丰盛?”

  “因为咱们的海域好啊。”她傻乎乎地答。

  “呵,再好的海域也不可能自然产出这样数量庞大的珍珠,实话告诉你,”他在她耳边低语,“咱们的珍珠,是养的。”

  什么?她闻言大惊,不解其意。

  都说珍珠难采,生长在极深的海底,有蚌壳相护,历经千年,才能成形。她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养珠之说,简直天方夜谭。

  “那几座岛屿,便是珍珠的养殖场。每一年,将幼小的珠蚌放入水流平稳的海底,待其渐渐长大,吞食海尘,日冲月洗,尘便变幻为珠。这养珠的法子,是太祖皇帝想到的,他写下秘方,召集死士来此,经历数十年的工夫,终于养出与天然相差无几的珍珠。之后东楚国君便代代相传,一直到我。父皇临终前才将这神奇之事告诉我,要我每年秘密召集养珠之人到此劳作,依照太祖秘法,亲临监督。这也是我从前时常离宫的原因。”

  “不可思议……”乔溪澈喃喃道,“原来,珍珠是可以养的……”

  就像养花养鱼一样?呵,原来,万物生长皆同源。

  “为何这次要带我来?”她忽然想到这个令她迷惑的问题。既然是绝密,就不该让她一个小小宫人知晓,何况,她还是罪臣之女。

  “依照祖制,不仅东楚国君可以掌握其中奥秘,国后也可知晓。”万俟侯神秘笑道。

  “可我……不是国后……”他话中有话,她却依旧茫然一片。

  他笑意更深,凑近她的耳朵,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鼎沸人声,伴着熙攘人群,向他俩袭来。

  抬头一看,不知哪里来了一群渔人模样的老者,手持耕作利器,满脸肃杀之色,怒气冲冲将他俩包围。

  “裘伯!许爷!”万俟侯看来认识为首的两人,惊喜道:“我才来,你们就知道了?”

  “圣上一出宫,我们就收到信了。”为首之人却并无半分亲切之貌,凶神恶煞地答道。

  “溪澈,快来见见诸位长辈,他们都是养珠死士,自先帝开始,就在此扎根劳作,为我东楚立下不灭之功!”万俟侯拉着乔溪澈道。

  “溪澈给诸位请安一一”刚想行礼,却被为首老者一把推开,她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裘伯,你这是干什么?”万俟侯连忙扶住她,愕然道。

  “圣上,此乃东楚绝密之境,请问她是何人,怎能到此?”裘伯喝道。

  “她是未来的国后。”万俟侯不慌不忙地回应。

  什么?乔溪澈惊讶地抬眸。他说什么?

  “老奴听闻,当今国后为南涵公主,敢问圣上,这位是公主本人吗?”裘伯追问。

  “她……不是。”他抿唇道。

  “那她怎会是国后?”

  “不久的将来,她会是。”

  “这么说,圣上打算废后的传闻,是真的了?”

  废后?乔溪澈更为愕然。什么时候有这种传闻,为何她不曾听说?

  这一回,万俟侯没有回答,只微微点了点头。

  “圣上!”裘伯大叫道:“不可啊!南涵公主美貌贤慧,新婚不到半年,你便要废后?你可是被此女狐媚迷惑,要步夏商昏君的后尘吗?”

  “裘伯,你们误会了,溪澈决不是什么狐媚女子!”万俟侯辩白道:“我与南涵公主之间,也绝非你们所想象,其实……”

  “其实什么?”

  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难道要将陈文敏的奸情就此昭告天下?他说过要给她考虑的时间,不能言而无信。而且就算此刻说了,不明真相的百姓就会相信吗?搞不好会以为他为了脱罪故意诬陷发妻?

  “圣上,我东楚国的男子一向以‘忠诚’,为做人之准则。”裘伯劝道:“这些年来,多少邻国想方设法打探我东楚珍珠盛产的秘密,还抓了不少还乡探亲的死士回去拷问,他们宁可咬舌自尽,也抵死不肯透露实情。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忠诚’两字?

  “你既为人夫,理当对妻子忠诚无二,如此人品,方能无愧为我东楚国君。南涵公主嫁至我邦,带来耕作、牧猎、纺织等诸多先进技艺,利国利民,定朝安邦,你不能说废就废,枉顾大丈夫之责啊!”

  呵,万俟侯不由得苦笑。原来,陈文敏在百姓心中,已经变成前来救世的女神,真不知是谁在背后替她歌功颂德,导致民间误会诸多。

  没错,她是带来不少南涵的所谓先进技艺,然而东楚靠海,民间多以打渔采贝维生,耕作无广袤田地,牧猎无山林平原,纺织更无采桑养蚕之所,此等技艺再神奇,又有何用?

  至于定国安邦,那更是胡扯,南涵虽与东楚联姻,但打起仗来,其真肯为东楚消耗一兵一卒?同林之鸟,遇难尚且各自分飞,何况相邻两国,本为敌邦,更不会互助。

  东楚想要国泰民安,单透过这桩联姻,断不会产生奇迹。想过上幸福安康的日子,还得依靠自身……“圣上,你给句痛快话一一废后之事,你真的心意已决?”裘伯催问道。

  万俟侯凝眉,沉默半晌,最终用坚定眼神抬眸道:“没错,我心意已决。”

  此语一出,四周顿时再次激愤,喧嚣哗然。

  “圣上,你执迷不悟,我等死士当为你铲除狐魅,以保君侧清明!”说话间,四方诸人已经抡起手中耕作利器,一同朝乔溪澈袭去。

  “不一一”万俟侯大叫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护住她。

  这刹那,乔溪澈只觉得四周有如铜墙铁壁将她深深包覆,她能感到他的体魄炽热而颤抖地视死如归般护卫着她……抡下的利器来不及收回,齐刷刷打在万俟侯的背上,霎时击出千万道伤痕,衣衫都被划破。

  诸人不由得傻了,举起的双臂停留在空中,谁也没料到,堂堂君王竟会为了一个小小女子身涉险境,而且,想也没想,那样坚决、本能。

  “各位长辈,我万俟侯难道在你们眼中,真是昏君?”他用尽最后一口气,低声道:“我若非昏君,我爱的女子,也一定不是狐魅……”

  乔溪澈颤抖着,感到他的身子渐渐往下滑,滑向死亡的边缘。

  整整三天,乔溪澈都在哭泣,眼睛都快红肿失明,然而,他不醒来,她的泪水就不会停止。

  终于,苍天动容,他渐渐醒转,吐出舒顺的气息。

  趴在床上,他赤裸的背脊上满是紫色的淤青,还有凝结的血口,是她,每隔一个时辰就更换一次草药,挽救了他的肌肤、他的生命。

  “怎么哭了?”万俟侯抬眸看到她红肿双眸,微笑道:“要是变丑了,我会不喜欢……”

  她没有回答,握住他的手,微微怞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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