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自己随时可能笼罩着乌云,就像现在。
魏葆宝拿着手机,全身僵硬的讲着电话,声音很小,但是他看得出来那是通让她难受的电话,因为她的手在颤抖。
“没有,我真的不能回去……我在打工。”她连声音都有点虚弱,“我有住的地方,真的……我、我老板有宿舍给我住……没有……我不知道,我没有那么多钱……”
孙澄晋悄然来到她身后,偷偷的探视她的脸色,果然是一片恐惧苍白。
“我现在的工作很稳定……不行!我跟人家签约了,我要工作一年才可以走!”忽然,有一滴泪水自她脸庞滑下,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不要闹了,我上星期不是才汇五万回去吗?”
她紧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仿佛要把手机掐碎了。
下一秒,孙澄晋抢过她的手机,迳自接了过去。“喂,您好,请问哪位?”
魏葆宝措手不及,她惊骇的看着他,整个人因惊吓过度而无法动弹。
“呃……我是魏葆宝她妈妈啦!”电话中的女人声音,有些飘忽迷离。
“我是魏葆宝的老板,请问有什么事需要我解释的吗?”孙澄晋的声音相当有威严,“我先说明,魏小姐跟我签了工作契约,为期一年,这一年中供食宿,但是不能违约。”
大概是他的口吻太具架势了,导致电话那头静了几秒。
“啊……那就好。我只是怕她被骗!我家宝宝很厉害,工作能力很强,我怕她找的薪水太差……可以请问一下,她的薪水多少啊?”
“这个不便奉告,容我提醒一下,魏葆宝今年二十二了,她是个成年人。”
孙澄晋冷冷的回着,“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希望魏小姐上班时间不要接私人电话!”
魏葆宝不知道母亲有没有答腔,只见到孙澄晋啪的切掉电话,然后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向她。
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挂着泪痕,用一种恐慌的神情抓着他的衣襟,担忧不已。
“我配新手机给你,以后这种电话少接。”他只听风魏葆宝单方面的回话,就知道那是打来要钱的家长。
上星期才汇五万,今天也才星期二就又打来要钱,真不知道是怎么花的。
她担惊受怕的接过他递回的手机。怎么办?她没想到孙澄晋会把电话接过去听,妈会不会生气……还是说……
温热的手指突然贴上她的脸颊,轻柔的揩去即将滴落的泪水。
她错愕的抬首,对上的是孙澄晋坚定的眼眸,他弯下身子,正轻柔的抹去她不停翻滚出眼眶的泪珠。
好可怕……她听得出来,妈又喝酒了,那种声音和说话方式,是不是爸又赌输回家闹,妈为了逃避现实喝得烂醉?爸的鼾声还在旁边偶尔响起……
今天是妈被打了吗?还是妹妹?五万块不到一星期就花光了,妹妹的餐费怎么办?
“我得……我得赶快找地方住……”她喃喃说着。她必须随时准备一个地方,让妹妹逃亡!
“你上星期也这么说。”孙澄晋温声的说着,因为她还在掉泪。
“快了,我在淡水找到便宜的房子了,我这两天就会搬过去。”住在孙家一个月了,再下去,她会舍不得走。
“我在内湖,你去住淡水?”他眯起眼。这家伙脑子坏了吗?
没再说话,魏葆宝吸了吸鼻子,哀怨恐惧的神情只维持了几秒钟,就用力眨着眼,试图恢复那个神采飞扬的魏葆宝。
“好,没事。”她竟立刻挂上笑容,“拜托你啦,以后别接我电话,我会吓死。”
他瞧着她变脸的速度,不免有些赞叹。
“我现在就去把东西归回原位。”她其实不敢看他,旋过身,根本是想逃离。
不过他是孙澄晋,没那么好打发。
他长手一伸,逮住了她。
“不必了,你告诉我你怎么分类的,听一次我就能记住。”他语出惊人的说着,“然后,我晚上跟你们去唱歌。”
“咦?”魏葆宝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我如果今天不去,你总有一天会吵到我去。”意外地,他发现自己竟然很了解魏葆宝。“所以我改变,但是你也要接受某些改变。”
“没有问题,我适应力很强的。”她一仍开怀的看着他。真好,愿意自己走出来的人都还有救。“要我改变什么,尽管说。”
“唱完歌后我送你回家,行李收收,直接搬到我那里去。”他说得平淡自然,“我家有八十坪,至少有房间让你住。”
魏葆宝呆住了。
搬到……孙澄晋家里去——跟他住在一起?
“应该没什么事难得倒你嘛,魏葆宝。”孙澄晋露出一脸贼笑。很好,难得有事可以让她目瞪口呆。
总不能老是只有他呆愣跟错愕的份吧?他孙澄晋绝对不会一直处于挨打的状态。
而且,失去段澐的屋子太大、太空旷,她的影子好像随时充塞在每一个角落,给他无止境的痛苦回忆。
魏葆宝是个太阳,她有强烈的存在感,或许可以帮他屋子温暖起来,驱走段澐的残影。
而且说不上来为什么,总之,他不希望下次那种电话打来时,留她一个人面对。
第4章(1)
魏葆宝瞪着一个水龙头,超过了一分钟。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甚至蹲下来看,就是完全找不到这个水笼头的开关在哪里。
一般水龙头都有开关的啊,可是除了那个“出水管”在墙上,连莲头也是镶在墙上,没有水管连结下方的水龙头、没有可以转动的开关,她完全找不到可以打开水龙头的地方!
洗脸台的感应式水笼头她知道怎么用,但是洗澡的呢?
魏葆宝抱着洗衣物,一个人在宽大的浴室里徘徊。说出去真会笑死人,她魏葆宝竟连澡都没办法洗……
今天是她搬进孙澄晋公寓的第一天。
八十坪的公寓,真的非、常、大。因为这间屋子的陈设,就跟孙澄晋这个人一样,简单而冷调。
他的家只有一道木门,连铁门都懒得装,不过门锁是声纹跟指纹,果然很先进。
进了屋子,就是一大片的客厅,严格来说,是餐厅、厨房客厅全部都放在一起,完全没有隔间,也没有架子隔开来,最夸张的是,没有沙发。
客厅就是一片空地,液晶电视立在靠墙的地板上,中间有块地毯,电视对角是厨房,其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穿过客厅往里头走,就是非常多的房间。
他讨厌被晨光唤醒,所以他的书房,还有专门放书的书库、卧室以及严令她进入的地下室都在西边;而东边有两间客房,他挑了八坪大的给她,里面有一个简单的衣柜和一个床垫……对,没有床架,只有一个床垫。
要不是他有雇人一星期打扫一次,恐怕这里跟鬼屋一样长满灰尘了……
卫浴分开,马桶就独立一间,还有淋浴间、大浴缸,剩下足够跳绳的空间是梳妆台,老实说,光是这间客户的厕所就比她以前的宿舍要大上一倍了。
她环顾四周,突然庆幸自己找不到水龙头的开关,因为架子上完全没有沐浴用品。
她决定直接开口问比较快,所以放下衣物,往外头寻找孙澄晋的身影。
她深深觉得,孙澄晋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他看起来不善社交,也有着傲气,对什么事都淡然视之,永远只以自己有兴趣的事物钻研,但事实上,他有一颗比谁都善良的心。
明明素昧平生,他甚至身处在伤痛之中,却还是留意到她的情绪和反常。结婚前夕,他就为她顾虑到身份的问题,而且注意到她不愿意曝光的想法。
他为她铺好了路,还留好了后路,一句话也没再过问。
婚礼当天被孙将军夫妻质问时,他也帮她说话,杜绝掉任何她需面对的难题,他不知道,每一次都在她开口前,他就帮她说了话,这有多让她感动!
纵使那天晚上他异常的愤怒,对着她摔东西,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敌视她;说了八百次要她离开孙宅,但是每天还是会送她回去,没有斥责,也没有发脾气。
他也不耐烦的要她不准再去实验室烦他,但是从来没有把她赶出去,或是不许她进入;嫌她带点心去把实验室气氛弄得闹烘烘的,但却没有禁止过,最近甚至会出来陪大家一起聊个两句。
他只是不善社交而已,或者说,没那个习惯,但不表示他厌恶人群。
或许天才总是寂寞的,因为别人觉得他们难相处,自然而然就疏远了他们,恶性循环之下,养成他们习惯一个人独处的个性。
魏葆宝边想,嘴角泛出微笑。她这辈子好像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完全顾及的是她的心情,而不仅是表面的利益。
就算是雇工,谁能真正体谅到她的情绪呢?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男人?又聪明、又好看,看下来沉稳威严、坚毅果敢,可却有颗柔软体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