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小姐您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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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确有话想跟他说,但是,她不能说。

  所以,八年前,她走了。

  她究竟必须隐藏自己的真心到哪一天?思及此的一瞬间,她涌起一种全然舍弃的沮丧心情。明知他正看着自己,原本抚着领带的手,带点忌讳似的,极缓慢地往上移动。

  细白的手接近他,充满犹豫和不安,最后,却在他的脸旁停住,微微地颤抖着。

  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她的手往下滑去,将他的领带缠绕在指间。

  她微倾身,波浪般的长发顿时从肩处落下,她绝美的面容凝视着他,几缯发尾碰触到他的面颊。

  然后,她提起他的领带,低下脸,轻轻地在上面印下一吻。

  「……你,这……」

  听到蓝礼央的声音,端木丽心悸地放开手,退离一步,但他似乎难以保持意识清楚,只能扶住头,甚至忘记使用惯用的敬语,断续地首道:「等……我有话……跟你说……别、走。」像是用圭皿最后仅存的一点清明神智,他再度无力地闭上双眼。

  端木丽紧张到甚至可以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了。上楼拿毛毯给他盖住,之后,她毫不迟疑地离开大房子。

  回到好友家,本来以为她已经回去的好友被搞胡涂了。她又借住了一夜,祈祷蓝礼央不会半夜找来。并且打电话给二哥及其第一秘书。

  隔天一大早,她和第一秘书约在车站,然后坐出租车到机场。

  直飞欧洲。

  「……执行长虽然老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不过原来他那么宠妹妹啊,你有没有发现不管你有什么要求他都不会拒绝?」因为早起而频频打呵欠的美艳女子一脸惊奇的表情。

  她知道,不论是要回国工作,又或者是突然要去欧洲展览视察,不管她说什么,二哥都会答应,即使他不曾笑着和她玩,即使他明明是个讨厌公私不分的人。

  就是她和二哥是不同母亲,他还是把她当妹妹;她也一样,他是她的二哥。

  「我知道,很抱歉,让你这么匆忙。」端木丽轻声道。因为身边要有个助手,她不能带蓝礼央,只好借用第一秘书。

  「虽然我很开心能去欧洲,不过下次能不能先让我安排一下血拼行程,还有我要找好吃的蛋糕店……」美艳女子聊着想要去吃美味点心再回家叫自己弟弟做给她吃,她弟弟厨艺很不赖的事情。

  然而,端木丽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直到美艳女子提到关键词,才让她一下子回神过来。

  「蓝特助,你跟他发生什么事了吗?」美艳女子支着面颊问。「不是找蓝特助而是找我,肯定有什么原因吧?」

  端木丽回过头,看着她。

  「……没有。」她只是太冲动了,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办,她要好好想一下,要好好想……

  「副总,你真奇怪呢,明明心里就有事,却硬是不说出来。我不是只指今天这个状况而已喔。」美艳女子道。

  她低下头。

  「没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人更令人害怕的了。」她细声说。

  「啊?」美艳女子眨眼。

  「我在某个地方看过这句话。我觉得……相当贴切。」至少,对她而言是这样。

  她总是在意着礼,在意到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地步。

  「其实,你喜欢蓝特助吧?」美艳女子叹口气后问道。

  闻言,端木丽的身体一震!但她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机内开始变暗,班机上的乘客,包括美艳女子都睡着之后,她才极低声地自语道:「我……不可以说出来。」明明已经这么决定了,但却做了等同于说出来的举动。虽然只是一时冲动,但现在却是后悔莫及。

  从蓝礼央为她受重伤的那一天起,她就彻底醒悟了。他会为她牺牲的,即使牺牲掉的是他自己,但她却永远没有办法知道那是为端木家,是为她这个「小姐」,还是只为她这个人?那是有极大差别的。

  从小生长在端木家,对祖父十分孝顺的蓝礼央,所受到的影响究竟有多深,她不晓得;如果拿掉她端木家的人,所以她永远也无法知晓。

  若是她把自己的感情全说出来,所得到的爱情会是真实的吗?她这一辈子,都会怀疑。

  如果可以把他紧紧绑在身边占为己有,要是能那么不顾及他,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她也就不用这么烦恼了;然而,爱情也许的确会使人变得自私,但她害怕自己变成那样,害怕她的自私伤害了蓝礼央,同时也伤害了自己。

  她也不能让蓝礼央牺牲自己的人生。她要切断他和端木家的联系,让他自由。

  因此,她才要离开。

  她想过无数次,倘若她不是他口中的小姐,如果她能以另外一种身份和他相遇,就好了。

  不想让端木家再束缚他,却又没办法放弃。

  对她来说,蓝礼央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她可以凝望他,说他美丽,却绝不可能伸手将他摘下。

  她逃走了。

  她竟然再度从他面前逃掉!

  酒醉清醒的隔天,领带上的唇印证明端木丽曾回来并非是场梦境。蓝礼央一早就赶到公司,以为端木丽一定会出现,没想到等不到人就算了,上班时间一到,执行长的新任第二秘书来找他,告知他副总和第一秘书去欧洲出差,所以暂时必须由身为副总特助的他递补第一秘书的位置。

  她竟敢再度逃走!

  从他面前,再一次的,丢下他,然后逃到遥远的地方去。

  欧洲的巡回展为期一个月。上班时,他让头脑塞满工作,也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想到她;但一回到大房子,却满满的全是她的身影。

  他痛恨等待。

  从八年前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像是一个鬼魂,独自守在这间空荡的大屋内,等待它原本的主人归来。

  他离不开、走不掉,只能任由寂寞和孤独啃噬着他的灵魂。

  全都是因为端木丽。

  如果不是她,他可以抛下一切就走;如果不是她,他就不用等待。

  因为无论如何都想要再见到她,所以他才会在这里。

  被酒误过一次,蓝礼央无法再麻醉自己,只能再度清醒着被孤寂所吞噬。于是夜晚一到,他在屋内走过一遍又一遍,如同那八年间所做的一样,他始终保持着房子的原样,让时间彷佛在这里停住。

  这样,他就不用去细数自己究竟过了多少个日子,不用去在意自己已经熬过多少次黑夜。

  周围寂静无声,室内没有开灯,仅有外面围墙微弱的光源,但蓝礼央却十分熟悉房子内部的摆设位置,缓慢地来到连接二楼的阶梯。

  他摸着平滑的木质扶手,一阶一阶地往上。

  高中时他代替祖父工作的那段时间,每天早晨,他都要上楼唤醒端木丽,即使明明知道她已经早起在等他敲门,但他还是会去唤她。

  她总是穿好制服,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开门跟他说早。那个时候,他没想过为什么,但是后来他知道了。

  那是因为,她在意着他。

  来到端木丽的房间,蓝礼央扭转门把进入。书桌和椅子上放着许多文件与资料,角落则摆着她回国至今都还没整理好的行李。

  几件随意挂着的衣服、迭放在矮柜上的书本、卷起来的窗帘……她回来的痕迹明明这么明显,然而,却又已经不在了。

  蓝礼央垂着额头,无法确认体内那股愤怒失败暴躁又掺杂着思念的强烈感情是什么,只是,他没有办法忍受她不在。

  相隔多年的重逢,她回到他的身边,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无法忍受见不到她的事实。

  她那在意着他而表现出来的行为举止以及表情,就像坏掉的影片不停在她脑海中重复播放;原本可以每天相见的人,又再度从他面前消失,他觉得自己整颗脑袋几乎要炸开了。

  但是,她还是不在。

  「……可恶!」

  忍不住低咒一声,他放下双手,用力撑住桌子,低垂着脸,他的双肩起伏着,桌角因此摇晃而触到旁边的矮柜,矮柜上有颗布做的骰子额巍巍地掉落到地面,然后滚到床脚。

  蓝礼央瞥视着那颗被透明纸包装起来、并且还打着缎带的布骰。那是端木丽小时候的劳作,他还记得自己曾捡起来还给她过。

  那颗骰子的位置,让他睇见床底下有个木箱,那木箱是打开的,里面放着几本相同厚度的书册,其中一本横放在其它的上面,里面还夹着一支笔。他并没有去想那会是什么,只是因看见笔要掉出来了,所以在捡起布骰时顺手拾起那本书册,想要将笔放好。

  但当他一翻开来,却在内页看到自己的名字。

  于是,他停住动作。

  那是端木丽的字,他看过数不清她经手的档上的签字,所以十分确定。那一页,用他的名字开头,就像是给他的信件一样,端木丽以第一称「我」写着内容,在问他,是不是她不要回来比较好?他还是没有发现那是什么,只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名字,所以,他翻阅其它页数,所有的文章,都是以他的名字「礼」为开头,内容就像是写给他的信,只是信纸换成本子,一封接着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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